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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似盐,大把撒向人间,风一吹起,恍如云烟。
刹那间,天地丢了一切颜色时间。
听,谁在吟唱——
度日如年,度日如年。
……
崇治七年,腊月二十,大雪飞天,紫禁城苍茫一片。
小猴儿鼓足了满腮帮子的气,使劲儿一吹,枝头上的雪飞霰,几株红梅露出头来,小媳妇儿的盖头似的,煞是好看。
“这大冷天的,来了不进屋儿,在这儿摆弄盆栽做甚?”秋萍捧着手呵着热气过来,见小猴儿的脸冻的红通通的,连连抱怨,“这眼瞧着快要过年了,你这身子要是再伤了风可是个麻烦事儿。”
“咒我是不?”小猴儿掸着貂裘上的雪,怎么掸也不过一角,索性蹦了几下,一身的雪风吹树挂似的飘起了雪烟儿,呛的秋萍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我的好姑姑,我错了还不成么。”
小猴儿呲牙,“算你识相。”
秋萍笑着上前拉她的手,触及冰凉,“快,快,快,手冷成这样,咱进赶紧屋儿说去。”
要说这个冬天后宫里头炭火最好的,那必是永寿宫和翊坤宫,非但炭火比份例多上五倍之多,就连窗子都最先换上了广东十三行进贡的玻璃,可别小看那一块块的透明琉璃,每一块可都是漂洋过海的周转而来,寻常人家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着一块儿。
“这玻璃窗子可是个好东西,往年的冬天哪享过这福份呢,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也是凉飕飕的,如今可好了——”
“怎么着?跟这儿翊坤宫待了个把日子,乐不思蜀了,不愿意回咱们那小狗窝了?”猴子逗她。
“姑姑哪儿说的话,这紫禁城里,咱俩那要能叫狗窝,那别人可是做梦都要哭的,我虽在这儿伺候着,可也是听说了,万岁爷可是亲旨第一批给咱们装的玻璃窗子。”秋萍笑的暧昧,“我要没猜错的话啊,估摸你石府早一个月就换上玻璃窗子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小猴儿漫不经心的边说边猫腰弯着手指敲着玻璃窗,但瞧里头炕塌上的毛伊罕吓了一跳别过头来,跟她好一顿横眉竖眼。
丑死了,小猴儿无声的用嘴形说。
罢了,毛伊罕气的要捶玻璃,许是舍不得,碰上时又收了劲儿,待小猴儿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她才气不过的下地要跟她说道一番,然还没趿拉鞋,秋萍就赶紧迎上去扶住她。
“我的娘娘诶,您可甭吓我了,您又忘了——”秋萍把剩下的话儿通通咽到肚子里,可她不说,在坐的也都心知肚明。
翻来覆去还不是那点儿事。
她石猴子的八字硬,刑克重,如今毛伊罕这万金的身子,最好离她远点儿。
是的,毛伊罕怀孕了,比永寿宫的盈盈晚上个七八天。
这两件天大的喜事,总算冲淡了自天理教闯进宫后,紫禁城遑遑不安的气氛。
得到消息时,婉莹是又喜又恐慌,尽管几个太医轮番问脉,都说身子安好,只需静养就是,可婉莹依旧不放心,硬是把秋萍和邓昌贵分别指派到两宫,美其名曰伺候,实际上‘照看’的是什么,人人心知肚明。
尽管后宫一直风平浪静,可前朝却是风云四起,天理教暴乱一事,虽是虚惊一场,却还是动摇了人心,许多文人都把前年的日蚀又拿出来做文章,直指当朝皇帝,为天所不容,哪管在将那日逮捕的所有教众凌迟之后,婉莹当即下令,命京营驻扎的僧格岱钦速速赶往中原,将教匪盘踞之地连根拔起。
可国之殇非一日,匪之根非一处,征战三月,大有大炮打老鼠之势,教匪损伤虽有,却远不及朝廷行军所花银子。
正当婉莹头疼不已之时,西北的回回又闹起了事。
提起回汉的仇,婉莹的头就更疼了,崇治元年那会儿,云南那回回杜文秀闹的都攻占了大理,改了国号‘平南’,以教治国,自个儿任的苏丹,惹的贵州、四川、甘陕的回回都是好一阵波动,后来阿灵敖领兵几次南下,这才好不容易平了。
可平了乱事,却不等于平了人心,这回汉的矛盾犹在,大小纠纷不断,在加周遭各种分裂势力一搅和,一来二去的,到底酿成了灾。
崇治七年,十月,不过因为区区几根竹子,汉回起衅,接连互烧村庄,漫天撒着开撒传单,上书:‘秦不留回,天意灭回,必将回回歼除净尽,回房烧毁不留。’[秦:代指陕西]至此之后,回汉矛盾升级,开始疯狂的相互杀戮。
仅回军攻陷固原一城,城内官民男妇就死了二十万余人,平凉城,十万,宁夏府十余万人被屠城殆尽……等等、等等、消息奏报到京城时,满朝文武皆毛骨悚然。
原健锐营翼长阿克敦请旨前往西北平乱,后因阿灵敖进言‘原就回汉矛盾,当以汉击回,莫要无端让咱们满人惹了仇恨’,是以婉莹亲点了一位汉人老将,带兵前往甘陕平乱。
平乱平到什么情况尚未可知,可这打起仗来,一兵一卒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是以原本因养廉银一事人心所向的睿亲王,非但不能随婉莹的心冷却搁置,反而不得不再加重用。
谁叫整个大清朝,唯独他睿亲王能变出这许多银子来?
眼见老七在朝中的地位一天比一天稳固,婉莹的心越发惴惴不安起来,是以她将邓昌贵和秋萍放
以她将邓昌贵和秋萍放在盈盈和毛伊罕身边。
她心里明镜,如今境地,皇嗣之事,万万容不得丝毫闪失。
甚至连她早已不做怀疑的石猴子,她也防上三分,否则以她婉莹的豁达,何故非要惹出什么‘断掌刑克’的俗事儿来?
这一来,永寿宫是防她石猴子如洪水猛兽,不过也好,猴子跟那头一向没什么交情,这么一来,连虚晃些应承也免了。
毛伊罕这丑丫头就不一样了,就算她三天不过来,她每每去慈宁宫的时候也要去找她的,尽管秋萍跟一边儿反复的嘟囔着,可这丫头全当耳旁风。
按照她说的——
“我自小信的是长生天,关八字什么事?我肚子里的孩子,自有长生天护着,她一个弼马温,能有多大方性?”
“不信邪过来试试?”小猴儿逗她,俩手一张,两条直溜溜的断掌,左手三条血线,右手一条肉线的晃在她眼前。
毛伊罕噤噤着鼻子,眼珠子瞪的老大,“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
于是乎,秋萍和几个奴才还没反应过来,毛伊罕就趿拉着鞋,朝小猴儿冲了过去,抱是没抱,却是大方的站她跟前儿,挺直了肚子,背影一副‘谁怕谁’的悍样儿。
然,在背过所有人的正面,毛伊罕却是挤着眉头,用嘴形无声的在说:信在梅花盆栽底下。
小猴儿笑着挑眉,咳嗽了几声。
她知道,如今那信已经在她身上了。
想来真是麻烦,如今的翊坤宫,绝非昔日的‘冷宫’了,不仅秋萍这一慈宁宫的掌事姑姑跟这儿鞍前马后的伺候,就是下头的奴才,也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这来头,各个不小,以至于僧格岱钦的一封信,她俩都传的做贼似的。
关于僧格岱钦越来越频繁寄过来的信,毛伊罕曾经问过猴子:“你跟我哥究竟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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