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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苹苹失了龙子,后宫人人避而不谈,照常晨昏定省,往来欢笑,除却那毛伊罕遭降品级,禁足翊坤宫之外,这事儿像是从没发生过一般,真真儿可谓:云诡波谲皆过眼,生来过往是云烟。

    这后宫是安生了,可这前堂却是出了岔子。

    阿灵敖再度称病。

    若是早两个月,便也罢了,老七仍在京中,这遇了大小事宜总算有个人商量,可如今他又下地方去办里查亏之事,婉莹又无法真的自后宫掀开帘子出来,去坐到那张椅子上临朝,是以百官无首,遇事意见四起,或是矢口不语,看似热络,实则乱做一团。

    便是户部众人如今大部分是老七的人又如何,这惶惶天朝,又岂止一个区区户部?

    虽说如今婉莹手握京畿驻防大权,可这朝堂政事,仍赖内阁议呈,阿灵敖作为内阁首辅,此一番罢朝,内阁几尽瘫痪。

    您道了,说的太玄,听不明白。

    就这么说吧,婉莹有兵,老七管钱,可这朝堂架子,离开多年维系的阿灵敖,确实溃不成军。

    是以阿灵敖才罢朝三日,便是那些臣子无胆如从前一般为难婉莹,可抛出来的问题,委实不是婉莹应付来的。

    遂在慈宁宫整整揉了三日太阳穴的婉莹,到底是让邓昌贵带着太医院院判去阿灵敖府上为其诊治,待回宫后,那太医院院判吱吱唔唔,恁是如何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罢了,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婉莹又岂能不知,他是因苹苹又再度平平一事而忿忿?若从前平平,大不了嗤之以鼻,可如今,恁谁瞧着,也是接着打压他的意思。

    呵,婉莹苦笑,想她如今还真是冤枉,可这事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狼来的次数多了,说什么也没人信了。

    邓昌贵说:“太后娘娘,莫不如再请皇上折腾一趟吧。”

    婉莹摇摇头,“不了,哀家去吧,他性子硬,要脸面,哀家就给他便是。”

    ……

    小猴儿在婉莹身上彻头彻尾的明白一个词,嘛叫温柔一刀。

    慈宁宫的人都不明白,为何太后接连辟谷两日,甚至连水都只进点滴,直至两日之后,婉莹唤她与秋萍一块儿跟着出宫前去阿灵敖府上,只见她面色苍白恹恹,人皆怜见,行动似若柳扶风,一吹就倒,便只说话,都吐气如蓝,弱弱如稚儿,兹这样一副病态娇容,便是小猴儿上前扶她,都自然而然的放轻动作。

    此一行,婉莹并不低调微服,反是大张旗鼓,仪仗全备,此一般阵仗,若是别的府邸,必会遭人非议,可这阿府非但是婉莹的母家,更是她入宫之前的落脚之地,便是落得明目,也只‘归宁’二字便可搪塞。

    才一到府,兹见黑压压一群人制服齐备的跪地接驾,然为首的却只一端庄贵妇,全无阿灵敖的影子。

    “皇后娘娘,外子病笃在塌,不能接驾,还望皇后娘娘恕罪。”那贵妇举止大方,言行得体。

    却见凤辇上被人搀扶而下的婉莹只笑笑上前扶起,“嫂嫂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兹一听,那夫人又似惊恐又不掩荣焉,兹一来二去的便谦恭的奉婉莹入府,身后百余人的阵仗齐齐随行,甚是壮观。

    “这府上怎如此……”才入府片刻,秋萍便不掩惊诧的小声与石猴子耳语,虽她只说半句,小猴儿也知她的意思。

    确实,她也不曾想过,这府邸居然,依旧如斯。

    多年前,她曾因给僧格岱钦送那乐户,随阿克敦来过一回,那时的府邸虽说与睿亲王府比不得,却也不比果家之奢华差上几分,可兹瞧瞧眼前的亭台楼阁之红漆斑驳,往来奴仆衣着之俭朴。

    啧啧……

    小猴儿也不免咂咂嘴:“这阎王爷吓人归吓人,倒是两袖清风。”

    却说那夫人甚是周到,一会儿谴人去搭了戏台子,一会儿命人去备了酒菜,一会儿又唤阖家有官阶的跟着伺候着,自个儿则是始终谦恭却不卑亢的伴着婉莹一行人,说说笑笑,兹一瞧,怎么看怎么想许久不见的姑嫂,恁地亲密。

    婉莹更是说说家常,又忆及当年在府上待选进宫时的乐事,时而笑笑,时而叹息,配上她今儿个林黛玉似的娇弱病容,乍一看,哪有半分平日所见的强势?

    “那戏班子是河北来的,近日京城里头牌子亮着,虽比不得宫中,娘娘也兹当瞧个热闹。”

    “嫂嫂,不了。”婉莹笑道:“哀家如今哪里有这样的心情,堂兄身子不爽,哀家几日辗转,心中惦念不已,兹想着过来看看,且不说咱们这份亲,就说这朝堂,也是日日离不得堂兄啊。”

    却见那夫人是又感恩戴德又心下明了,兹唤来丫头低声耳语几句,便又与婉莹赔笑道:“外子那屋子里头病殃殃的,不吉利,真真儿是怕污了皇后娘娘的身子。”

    “都是自家人,嫂嫂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婉莹说笑自如的推着她的搪塞,无奈那夫人只好带着她们一行人前去内堂。

    当然,阿灵敖的病自是装的,就在太后驾临的消息传来前,他还怒极的在院中耍剑,兹劈的那院中独柳七零八乱,盛夏便落叶满地。

    婉莹一行人入院子时,那满地碎柳还未来得及扫。

    当然,婉莹毕竟是女眷,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摒退两侧,遂只随着那夫人的引领

    遂只随着那夫人的引领,入了阿灵敖的内室。

    想这阿灵敖如今确实不比昔日骄纵,想曾经两年前‘病笃’的那次,皇上亲自登门探疾,他都该吃吃该喝喝,而如今却是做的有三分‘病态’。

    兹一进内室,果是传来一股子草药味儿,只不过待瞧见那卧在塌上的阿灵敖,那一脸的红光满面,人人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无一人戳破。

    却见那阿灵敖见婉莹进来,竟像是没见着一般,兹起了半身,便咳嗽起来,虽架子做齐了八分,可那眉目间的怒气是掩不住的,婉莹也兹当没瞧见,只盈盈上前,道:“堂兄,怎么病成这样儿?”

    兹这一句话,说的那众人堆儿里的小猴儿是一身鸡皮疙瘩全起,也因为那声堂兄,更因为那似若无骨的绵绵细语。

    那动静儿,绝不仅止与娇弱,更不止于温柔,配上如今婉莹那温婉的病容,只觉楚楚可怜,叫人不忍欺之。

    果不其然,却见阿灵敖的眉眼间的怒色褪去六分,兹声音粗横的道:“太后娘娘凤驾怎临寒舍?恕老臣施礼,失了君臣的本分。”

    那话中有话,婉莹全似听不见,仍柔声问:“都吃了些什么药?可是见好?”

    “谢太后娘娘关心,臣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可不许诨说。”婉莹道,“堂兄,这朝堂可一日都离不开你。”

    阿灵敖咳嗽两声,冷哼不掩:“太后娘娘可别折煞老臣了,如今皇上英名神武,又得太后娘娘操持,这朝堂上,老臣也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

    “堂兄这是哪里的话?没你多年照拂,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能稳得住那些朝臣?”婉莹说罢,便也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可是顿的那本来就苍白的面色越发憔悴,若不是邓昌贵及时扶住,竟像是要倒了一般,兹吓的那夫人赶紧上前,又是茶,又是蒲扇的伺候。

    婉莹只柔柔太阳穴同她道:“没得办法,如今上了年纪,这身子可是大不如从前了,一点点儿的忧思,便抽走半条命似的。”

    “皇上那般孝顺,娘娘又何苦辛苦自个儿?便是成日在后宫剪剪花草,也是神仙的日子啊。”那夫人兹顾给自家老爷圆场说着浑和话,却不知正触及了婉莹的伤疤。

    兹让小猴儿跟秋萍交换了个眼神儿。

    这夫人是傻是奸,她难道不知,就因为她家老爷,皇后娘娘可是整整剪了七年的花草?

    婉莹到也不恼,只又笑又叹气的拉着那夫人的手道:“都是一颗为娘的心,嫂嫂是明白我的,虽说阿克敦不是你亲生,却是多年待他如亲子,恁说他如今已成家立世,可这做娘的心,也总是挂在孩儿身上。”

    “可不——”

    “那个逆子,不提也罢!”阿灵敖截断了夫人的话,话里话外的咬牙切齿。

    “诶,可不能这么说。”婉莹道:“总是父子连着心的,便是有什么误会,那血脉是骗不得人的,总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

    “哼!怕是老夫这做爹的记得,那逆子恨不得给我送终!”

    “老爷!这话可说不得!”那夫人一听,忙一脸急切的道,“阿克敦顽劣,却绝非不孝的孩子——”

    “是啊,嫂嫂说的对。”婉莹把话接过来,兹目光柔柔的看向阿灵敖,笑着打趣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这番话说的轻松,可不是要断了那父子的情份?”

    “……”阿灵敖不再言语。

    此时屋内众人不少与十七八,彼时人人都道是家常,唯小猴儿一人听的明白,除了那不明就里的夫人跟着胡搅搅,婉莹和阿灵敖说的,根本就是延琮。

    但见这一番话后,阿灵敖果是嚣张气焰灭下许多,兹干咳,也不再言语,婉莹也是相当明白何为点到即止,又传太医给把了把脉,又留下些药,临走时,只柔声说了一句:“堂兄,好好养着。”

    一行人鱼贯而出时,小猴儿回头瞄了一眼那阿灵敖,却见他鼻端冷哼一声,神色复杂。

    婉莹一行人并未留下看戏,却是吃了顿便饭,这一餐,真真可谓是便饭。

    小猴儿曾随延珏去西安府的时候,见过那一桌子地方官员所摆的珍馐佳肴,其败家程度远超过今儿这一桌招待‘太后’的,前前后后一圆桌,了不得只十五道菜,珍禽只三四盘,多是材料简单却烹的精巧之菜,婉莹却破天荒的吃了许多。

    饭后饮茶时,婉莹说:“不怕嫂嫂笑话,哀家今儿真真儿是回家的感觉,这心里头暖着呢,兹咱们姑嫂两个干巴巴的又什么意思,莫不如叫了家中的女眷,咱们一块儿吃吃茶,说说笑话。”

    那夫人笑道:“好,好,好,您不嫌她们那些丫头家鸟似的吵就成。”

    又过了一会儿,那府上十几个女眷齐齐静心打扮,鱼贯而入,却见那人群中的头一个,身材五短,圆滚滚如球,沾点驼背,馒头似的脸堆在一起,五官都像是给水泡囊了,贴在那馒头上。

    待一介绍,小猴儿都憋不住乐了。

    瞬间,她就觉得,毛伊罕简直是绝世天仙,好说那丑丫头充其量不过多点雀斑,至少也是个姑娘身段儿,可丫的就像一屎壳郎滚的屎球子,一个圆球露一脑袋胳膊腿儿。

    却道此人是谁?

    这人正是廉右弼廉中堂家的幺女,阿克敦的正妻。

    噗——

    人人都

    人人都知他阿克敦娶的是京城第一丑女,不过真真儿瞧见了,简直了——小猴儿竟开始同情那阿克敦了,怪不得那丫成亲多年,也不见个后,就那风流物儿,给这么个球儿,甭说睡了,估摸恨不得一脚给卷出去……

    再瞧瞧那四五个美艳的姬妾瞧那球时的唯唯诺诺的眼神,想来此球非但圆滚,貌似还颇为凶悍,哈哈,小猴儿脑子里窜出来个阿克敦和这球合房的样子,想想就憋不住的笑出了声儿,兹笑的秋萍跟一边儿踢她。

    说是说说话,可一一介绍后,婉莹也只拉着一个生的怯生生的丫头,说上好久,那夫人道:“盈盈是我姑妈家的小女儿,自小诗书就好,性子也和善,我这喜欢的紧,每年总要接过来陪我一段日子。”

    “今年几岁了?”婉莹柔声问着。

    “十五。”那唤做盈盈的怯生生的回着。

    “在读些什么书?”

    “《女学》。”

    “好好好。”婉莹笑着拍她的手问:“愿不愿随哀家进宫玩玩?”

    那盈盈费解的看向姑母,却见那夫人立时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忙让那唤做盈盈的丫头跪地谢恩,那盈盈惶然,却也听话的照做。

    一时间,这府上其它人等都明白了,这盈盈如今可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可那宫中的人,却是另一番心思:哎,又来了第二个苹苹。

    ……

    至此一转,小猴儿开始明白为啥苏妲己能迷惑的那纣王团团转了。

    这娘们儿若来了软刀子,还真真儿是一般人耐不住的。

    先是敲锣打鼓的探病,又再翌日封了那盈盈做妃,这接连两层厚厚的脸贴在那阿灵敖的脸上,他没理由不要,是以不过三日,他的病便痊愈了。

    苹苹倒了,来了盈盈,这怎么瞧着这事儿都像是一阵风吹过过去了,可这紫禁城的人似乎都忘了,那翊坤宫里,还蹲着一个毛伊罕。

    其实这宫里吧,有宫里的规则,要么拼宠,要么拼手段,不过以上两种简称拼脑子。

    脑子?

    毛伊罕当然没有。

    从前她靠的是拼爹,如今爹没了,她也只能如风中残留小蜡烛,啥风也挡不住。

    是不是她推的都不重要,什么事儿都得有人背黑锅,这才是重要的。

    其实小猴儿觉得,婉莹算是对她不错,至少禁足对她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不然就她那一根筋的性子,肯定得明里暗里去‘查案平反’,再给那邓昌贵咬上一口,可就麻烦了。

    是夜,翊坤宫,奴才丫头们里里外外忙乎,掌灯数十。

    却听一太监跟一丫头抱怨道:“呸!怕黑,怕黑!怕黑就别下那黑手!自己倒了霉也就算了,还要难为咱们也跟着受这份罪!”

    “可不?”那丫头一脸埋怨:“你到好,来的早还过上几年好日子,瞧瞧我,才过来,就成了冷宫的奴才,我这命,苦——啊!”却听那啊字大出了原本的声调几倍,待那一字喊完,却见那丫头已经给一脚卷坐了地。

    “黑灯瞎火背后说人,主子也是你他妈能编排的!”小猴儿一嗓子喝出,故意挑高了老大的动静儿,便是黑夜,也整个院子都听的清清楚楚,她自个儿知道自己那一脚踹的力度有多大。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呦,石姑姑,您怎么来了。”那小太监见这‘红人’一到,立马谄媚的脸迎上,可嘴还没咧全的,就给小猴儿一巴掌扇歪了脸。

    却见那石姑姑一双眼,月下瞧着格外凶悍。

    “我告诉你们,主子就是主子,咋的也轮不着你们跟这儿遭经,你们若在这儿待乏了,就兹管说,那浣衣局的水清凉,我就送你们解解渴去!”

    “呦,石姑姑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太监和丫头一个个的跪着猛求,她们当然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别说浣衣局,就是石姑姑跟这儿打死她们,也没谁敢说什么啊!

    操,小猴儿懒的看这帮欺软怕硬的奴才,兹又卷了一脚那太监,“滚!别跟我眼皮子底下犯膈应!”

    “诶,诶,滚,咱们骂上滚。”

    小猴儿掸掸自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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