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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布里的生日又往后挪了一日,因为腊月十六这日,变成了乌林珠的祭日。
乌林珠死了,据说是吞下了整整两颗钗头上的大金珠子活活憋死的,即便当时延珏使了全力去捶她,可她死死咬着嘴唇,完全不给自己留活路。
这样的极端做法,更落了那满屋子长舌妇的口舌,再过些年,许多《野史》都记载了这一段:保酆二十三年腊月十六,昔日红杏事败,大福晋乌林珠不堪受辱,吞金而亡,悉知详情的二福晋舒舒始终未将其供出,时人皆赞:实乃女中墨者。
一番闹剧如此收场,接下来的场面乱做一团,舒舒当即昏死过去,延璋赶紧抱她出去,而趁乱,众人都没注意的当下,自小伺候乌林珠的丫头红霞只说了一句:“主子,红霞陪你!”后,便撞了柱子,当场身亡,而才认了娘又失了娘的春禧抱着乌林珠哭的几乎背过气儿去,若不是乌布里再一旁死命拉着,那傻丫头说不准也要一同随了过去。
其余的那些妯娌,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之各个哭的梨花带雨,甚至就连五皇子延瑛都拭了几滴泪,这诺大的厅堂中,唯有二人,没有哭。
一个是低头嘱咐奴才们的延珏,另一个便是始终未发一言的小猴儿。
小猴儿是个凉性子,她见惯了生死,虽然她也为乌林珠感到惋惜,可更多的是为舒舒逃过这一劫,而松了一口气。
穿过混乱的人群,她与延珏四目对视,在他的狭长的眼睛里,小猴儿读到了跟她一样松缓。
果不其然,他真的一早便知道,如果他都知道,那延璋……
当然,此时的小猴儿并不知道整件事的真正经过,等延珏跟她道来之后,那已经是过几天的事儿了。
可当下,有件事儿,她必须去做。
“得了,死都死了,哭也哭不活。”她剜了一眼泣不成声的谷子,谷子抹着眼泪儿抽噎道:“我是瞧着春禧可怜,如今才认了娘,转眼又没了娘,虽然我平日老喝她,可怎么说也是咱们院子的……”
“她傻,你也傻?”切断她的话,小猴儿的动静儿没一点儿人味儿,白了谷子一眼,她便不再搭理她,径直走到那乱糟成一团的人堆儿里。
“蠢丫头,别哭了。”小猴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春禧的身后,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哭的稀里哗啦的春禧呆楞楞的转过头来。
“主子……”春禧扁着小嘴儿,二话没说扑向小猴儿怀里,她抱着平日最最亲的主子,哭的更是放肆。
“得了,别嚎了,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我介可都是新做的衣裳。”小猴儿无关痛痒的一句话,激怒了乌布里。
她仰着泪脸儿,朝小猴儿吼道:“你有没有心啊!你什么人啊!人家死了娘,你还就顾着你的衣裳!”
小猴儿瞄了她一眼,压根儿没搭理她,只胡乱的用袖子给春禧擦了擦脸,她笑呵呵的看着春禧,问她:“喂,蠢丫头,信不信你主子我?”
“……”春禧哽咽的说不出话,却像平日里无数次一样,点头如捣蒜。
小猴儿挑挑眉,笑笑:“那就成了,起来,跟我走。”她拽起春禧,乌布里却拉住了她的衣角,这时延珏已经来到了小猴儿的身后。
她回头跟他说:“喂,待会儿你拽住她。”
延珏皱眉,瞄了一眼春禧,心下了然,他点点头,拍了拍小猴儿的肩膀。
……
少时,当乌布里被延珏夹在咯吱窝里的时候,小猴儿牵着春禧走到了院子里,彼时夜已深沉,银白色的月亮照在满院子的残雪上,映得天地间银光闪闪。
春禧一步三踉跄的跟着小猴儿走着,她频频回头,不时流下眼泪,到后来越哭越大声。
小猴儿终于停下步子,蹲下来瞧着她,笑道:“别嚎了,介大冬天的,脸上待会儿就结了冰溜子了。”
“可……可……春禧……春禧难过。”
瞧这傻丫头的可怜样儿,一旁的谷子又陪她哭了起来,她拿着手绢儿给春禧擦着脸,轻声哄着:“傻丫头,你可别哭了,你娘肯定不想瞧见你这模样儿,是吧?”
春禧扁着嘴儿,憋着眼泪,呆呆的点着头,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往出流,谷子越擦越多,到后来连她也嘤嘤哭了起来。
好半晌,她才想起什么似的,擦擦眼泪,瞪眼问小猴儿:“小爷儿,你这时候带春禧出来,该不会是放跑她吧!”谷子这才想起来,如今春禧的身份,若是传开了,皇家是绝对不能容她的!
“跑?”小猴儿笑笑:“咋跑?介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她能跑天上去怎么着?”
“那……那怎么办?”谷子急了:“要是不跑,她会活活让人打死的!”
“笑话,我石猴子的人嘛时候论着让别人打死!”
谷子眼睛亮了,“小爷儿,莫不是你有办法?”
小猴儿瞥她一眼,也没应她,反是从衣襟里拽出了个手绢,蹲下来拍拍春禧的脑袋:“喂,蠢丫头,张嘴。”
春禧虽是哭着,可还是听话的张了嘴。
“乖了。”小猴儿把手绢一股脑的塞了进去,春禧噎的要吐出来,小猴儿却一瞪眼,凶道:“咬着,不准吐!”
春禧听话的死死呲牙咬着,彼时谷子忽的反应过来,“小爷儿,你……”
“磨叨个屁,别啰嗦,去拿个棍子来。”
……
半晌,院子里的棍子声,此起彼伏,路过的丫头婆子吓的惊声尖叫,彼时宝亲王府内,很快便传了开来。
“七福晋是要把那丫头活活打死啊!那丫头全身都是血啊!”
“七福晋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丫头啊!”
“你懂什么!再怎么伺候,不也是个奴才!如今那丫头给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不赶紧杀之而后快,若是皇上皇后恼了她睿亲王府,还不是要苛责她!”
“太狠了!太狠了!这断掌的女人,太可怕了!”
“有这么个主子,那丫头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还敢说什么菩萨福晋,我呸!”
听着那些闲话儿,谷子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她看着那给小爷儿打的濒死的春禧,死死的揪着手上的手绢。
她忿忿的咒着:你们懂什么!
屋子里的凄怆早已被院子里的这一幕给夺了风头,许多人站出来看着那七福晋抡着棍子,一棍一棍毫不留情的狠打下去,但见那血肉模糊,几个从未见过血腥的妯娌竟吓的昏了过去,而那乌布里更是扯着嗓子哭嚎着:“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七叔!七叔!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么!她会打死她的!她会打死她的!”乌布里拼命的蹬着腿儿,使劲儿的挣脱着延珏的束缚,可一切都是徒劳,她哪里挣的过延珏。
延珏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乌布里哭嚎着:“春禧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这魔鬼!你这魑魅!你今儿要打死她,我乌布里绝不会放过你的!”
一声声的哭嚎淹没在北风中,小猴儿全当听不见,她只一股脑的抡着棍子,直至半晌,地上的肉团儿再也不动弹,她才蹲下身来,探探鼻息,随后把棍子丢到一边,她擦了把汗,拍了拍两掌后,扭头跟早已经泪流满面的谷子说。
“裹个草席,丢到城外。”
……
一个时辰后,大阿哥府,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门里头的哭声摇山震岳。
彼时,大半个京城的官家显贵都得知,大福晋没了,而就在当晚,绝大多数人得到的消息是,酒吃的过了量,心疾发作,猝死。
是的,便是那事情的始末,一早便传到宫里,保酆帝得知后大怒,三度要削了乌林珠的宗籍,可在礼郡王延瑛的晓以利弊的劝说下,保酆帝还是顾全了皇家颜面以及乌林珠背后的科尔沁蒙古势力,咽下了那股子急火儿,下旨按亲王妃仪制厚葬,并让延瑛督办整个丧仪。
一时间,冷清许久的大阿哥府又恢复了昔日繁华,自巷口起的祭蓬不下几十,而门前更是车水马龙,管它昔日熟捻与否,皆是下车便揩上几滴眼泪。
唯一个人没有哭,非但没有哭,甚至他下了马车后,拒绝走近灵堂。
若不是僧格岱钦提着他的衣领,一路死拽着,一脚给他踢弯了膝盖,福祈绝对不会去跪他额娘。
周围的弟妹哭破了喉咙,喊哑了嗓子,她们一声声的唤着额娘,回来!额娘,你别走!她们都抱着他这家中嫡子,痛哭流涕,他们问他:“哥哥,额娘明明没有心疾,怎么就死于心疾呢?”
他摸摸弟妹的头,不知如何回答,他当然不可能把听到的那些事实说给她们,那些……他难以启齿。
终福祈一生,他都没有原谅乌林珠,甚至连家中所供牌位,他都没有再看过一眼,对这个性子固执的少年来说,母亲的不洁是他一辈子不能触及的伤痛。
……
好嘞,红事儿也好,白事儿也罢,那个中繁简列位看官可自行猜度,有的看官定要说了,说书的太狠了!你这段子里咋就没一个不惨的人呢!
嘿,您千万甭跟说书的较劲,谁让咱说的是那绕着皇权的段子,这权利二字若当真不那么烫手,那史书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您若非得说,天真无邪,君子仙女儿似的人也能误打误撞的走到最后,那咱只能替那些个踩着血路上位的先人们说一句:吾当真羡慕嫉妒恨。
好勒,闲话休叙,咱们接着说段子。
却说乌林珠的丧仪做的很大,京中官员极夫人皆登门吊唁,四日后,远在科尔沁的郡王更是谴了一二百余人的使团赶赴京中悼念,期间萨满,道士,和尚更是破了千人,与顺天各庙纷纷超度大福晋亡灵,开始不明就里的一些大爷党的老臣,更是借机上了折子,请奏皇帝允许热河的大爷回来奔丧,一心盼着大爷借着科尔沁郡王的势力能够东山再起,可不知为何,皇帝却勃然大怒当庭摔了折子,并命阿灵敖连夜赶赴热河,传他口谕,命身在囹圄的延玮,手抄经书千卷,以悼亡妻,并在翌日朝堂之上,借着各种由子,接连把大爷党的几个根基顽固的老臣调离京中。
至此,众人皆知,大爷大势已去,再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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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么多,明儿就是欢脱的了,俺都说了,这卷不虐……下卷再虐……
最近俺老公验出糖尿了,俺得天天做营养餐,要是更的七零八乱的,见谅。
不过两日一更,估摸没啥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