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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陆千卷脸红了个底儿掉,“你这姑娘家怎么那么不知羞!”
“我不知羞?哼!好啊!那我今后就跟你一样儿把道貌岸然摆脸上,把男女授受不亲放心上,再也不来看你脏没脏死,再也不管你吃的是菜是根,再也不——”
“你别说了。”他捂上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嘴,他知道这失了分寸,可他不想再听见那些话,那些话像小刀似的一刀刀的削着他的心尖儿。
他近的不能再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眼睛不大,却晶晶亮的女子,他在那其中读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紧张,他生平第一次乱了分寸,那捂住她嘴的手不自觉的向她的脸颊滑过去,他轻抚着她的脸,那样轻,那样轻。
她的脸真滑,就是他此生用过最好的纸张也不能与之相较,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急促,也听见了她的,他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可满腹诗书都像是被一把火燃烬了。
还是她先开的口,便是她是女子,可他们之间总是她先开口。
她问他:“你嫌弃我是个跛子么?”她问的那么认真,认真的让他一时拗口竟不知如何措辞来回她。
他在她的小眼睛里看见了失措的自己,也看见了她的受伤。
她倏的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尴尬的笑笑:“得,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没贱到非给自个儿找不痛快那步儿,我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以你的才情,总会高中的,没准儿到时候皇上钦点你做了状元,榜眼也说不准,到时候再瞧你年轻俊朗,许个公主,格格什么的给你也是说不准的,你个准额驸的料子,何必在我这丫头身上打转?”
“给!”她把手里的桂花饼重重的砸在他呆楞的手上,“吃吧!撑死你!”
看着她绝绝的转身,极力让步子看上去不跛的背影,陆千卷心抽的猛疼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跟哪儿借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一把丢了那桂花饼,上前一步把她拉进了怀里。
她挣扎,他抱紧,用足他那瘦削的臂膀能用的上的最大的力量。
她哭了,猛捶他的胸:“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嫌弃你也别表现的那么明显啊!”谷子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可爱情却是让人患得患失的病。
“我!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嫌弃你了!”他擦着她的泪,却红了自个儿的脸,他看着她哭的惨稀稀的脸,乱了,慌了,这是所有的圣贤书都没教过他该如何处理的境况。
她很快就破涕为笑,快的匪夷所思,她问他:“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嗯?”什么话,他一头雾水。
她提醒他:“你说你陆某人,只盼寒门有妻一人,归时燃灯一盏,便是粗茶淡饭,只求家中温暖。”他说过的话,她比他记得还清楚。
他点点头,坚定极了。
她笑眯了一双眼,她眯起来的时候,只剩下条缝儿,她笑着说:“你这只得一人的寒门妻,我毛遂自荐可成?”
他又楞了,为她的话之大胆,她又佯怒作势离去,可他却抱的紧紧的不愿意松手。
他看着月亮长叹了一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了然的一笑,把头埋进了他单薄的胸口,笑的是那样灿烂。
守分寸这东西如同守城,一寸失手,迟早会全城尽失。
那晚,他们喝了酒,喝了很多,喝到她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只有她,接着,全城失守。
那晚的月亮,真的好圆。
“陆揽籍!出来!”狱卒的吆喝声唤醒了做白日梦的陆千卷,他呆滞的朝外头看看,半晌没有动静。
“快起来啊!要我抽你才动是不是!”狱卒边开着锁链,边喊着,那好不掩饰的嘴脸听得他身后站着的谷子蹭的窜起了怒火。
“兵爷您好大的威风!”她绕到那狱卒的面前,不失凌厉的道:“兵爷可曾想过,如若有一天,皇上给他们洗了清白,他们还是会中举的,搞不好就这么倒霉便做了您的上司,那届时可是要好好洗洗您这张黑脸儿的!”
你!
那狱卒脸一变,生生压了心头的火儿,一是觉得她说的许是有理,这二者更是因为她是七福晋的贴身丫头!便是七爷如今遭了贬又如何?他还是他这种蝼蚁仰望都瞧不见的高山一座啊!
“姑姑教训的极是,姑姑教训是极是。”狱卒阳奉阴违的道着歉,并在那陆千卷吃力的出来的时候,还狗腿子的搀扶了一把,只是陆千卷并不领情,他一把甩开,只依恋的看着眼前衣着光鲜的谷子。
恁是他全身狼藉,可仍是站的笔挺。
彼时的陆千卷满腹节气,这样的情景并不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可谷子却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看着他那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上处处血渍,她疼的心口窝如油烹。
因为延珏的吩咐,他与她单独在最里间的囚室会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一次是陆千卷先开口,然而却换来了一个竭尽全力的打巴掌。
啪!
“你个傻子!你个呆子!你个天下间最蠢的蠢货!”谷子扯着嗓子骂着,可眼睛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多。
陆千卷也没揉发麻的脸,只上前把她搂在怀里,生涩的捋顺她油亮的头发,谷子担心的眼泪到底是流了个干干净净。
许久之后,谷子到底是被他那一身血腥恶臭搅和的一阵反胃,她一把推开他,也没掩饰的拧拧鼻子:“走远点,臭死了!”
陆千卷当真听话的退了好几步。
谷子翻一白眼儿,“说你傻还真是没冤枉了你!过来!”
陆千卷觉得冤枉,她这一会儿让他过去一会儿过来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啊?太久不见,他太想让她高兴,可出了傻呆呆的听话,他做不出别的更多的事儿来。
谷子从带来的包袱中掏出了干净的衣裳,从亵裤到绵马甲样样不缺。
“傻看着干什么?脱啊!”
啊?
陆千卷楞了,他看看外面,他的意思是:就算他们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可外头的人瞧着她还是一姑娘啊!这怎么合适呢?
“滚蛋!都什么时候了,收起你那假正经那套,瞧瞧你那衣服都臭成什么样儿了,再不换,晚上指不定就给耗子和蛆当食儿了!”
陆千卷还是愣着,一脸赧意,“这不合适……”
“你脱不脱!不脱我可给你脱了!我一个娘们儿我都不在乎,你还在那矫情什么!”谷子心下其实是擂鼓的,她该庆幸她这些年是与那个规矩都当成屁的泼猴在一起的,沾染的多了,她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陆千卷到底是没矫情过她,一件件儿的脱了衣裳,尽管他转到刑部大牢的时候,皇后娘娘吩咐医官给他们都逐一瞧病了,伤口也都上了药,可那并未愈合的伤患处,还是让人瞧着触目惊心,那些烙印和鞭伤姑且不谈,单单那锁骨处两个手指头粗的眼子伤,一下就让谷子收回的眼泪又钻了出来。
“你说你,怎么那么糊涂!跟着闹什么闹!觉得不公去报官不就得了!不然你跟我说,我去求求王爷也成啊,干什么非得这么偏激,非得干着掉脑袋的事儿呢!”
陆千卷已经穿好了里衬,他看向谷子,一脸遮掩不住的愤怒:“报官?这岂是报官能解决的?若非官官相护,怎能有如此可恶的弊端!”
哈!
看他仍是一派书生意气,谷子真气了,她从前对他的那些伦常道短的,虽是常打趣,可却不愿意深说,可见他仍是一副痴匪模样,她也是真生气了,她鲜少扳起脸来跟他说话。
“陆千卷,你吃了这么多天牢饭,吹了这么久了冷风,脑子还发热呢?”
陆千卷穿了一半的棉夹,没有系扣子,就那么看着她:“我不是发热,我知道你恼我不顾后果,可若是没有人来说,弊端便永远存在!”
“哈?”谷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你以为你陆千卷是英雄?挺身而出救天下书生于水火的英雄?”
“你他妈是狗熊!是笨熊!是蠢熊!”气愤让谷子的措辞全然失了文邹,她走近他,压低了声音却厉声厉色的说:“你以为你们反了,闹大了,上头便不能不管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做了人家的嫁衣裳!你可知那挑头的几个书生是大爷党的人?如今大爷因粮食案被二爷党制衡的死死的,所以才和弄你们这帮蠢书生出来闹事,闹得二爷和七爷后房起火!你当你这是英雄侠义,又秧歌又戏?我告诉你,你就是别人阴谋中那个跳梁小丑!”谷子了解陆千卷这个人,讲大道理你永远讲不过他,他这书包子需要的就是现实,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都是*裸的现实。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被她这番赤果果的人间真道惊了眼的同时,也被她惊了眼。
因为这些让他恶心的想吐的规则,她是那么门儿清。
他双手摊开,然后颤抖,“公理何在?公道何存?”
“公理?公道?呵……那都是书上糊弄你们这些书生的,若有一天你真从了仕,你便知道,这些玩意儿从来也没有过。”谷子决定说醒她,尽管那些早十年前她便熟知的门道,也曾经让她恶心过,可你不知道它的恶心,便永远天真。
看着形同崩溃的他,谷子拉着他的手,终是放缓了语气,她说:“千卷,咱们只是凡人,那些飘渺的玩意儿交给神灵去操心吧,咱们只安安稳稳过了咱们这辈子不好么?”
陆千卷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说:“你也不用急,你在这儿也待不久,如今皇上把这事儿交给七爷来审,只要你顺着七爷的意,说是大爷党的那几个贡生挑唆的,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你放心,他如今与福晋感情极好,自是不会诳咱们,你也好顺了势投了他和二爷的门,便是今后从官,也总有个仰——”谷子还没说完,手已经被陆千卷甩开。
他板着一张脸,冷如冰:“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
却说那猴子回来后又生何事,那阿克敦又与谷子生了何事?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