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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坚定果敢的声音之下,大厅里显得更加寂静了。他的声音好像扩大了法庭的四壁,巴威尔好像渐渐地离开了人们,退到了一旁,就像浮雕一般愈来愈突出了……
法官们笨重地不安地摇动起来。贵族代表在那个面孔懒洋洋的法官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个法官点了点头,转过头去跟首席法官说了一句话。就在这个时候,好像生病的法官又从另一面对他耳语。首席法官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摆着,又对巴威尔说了些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在巴威尔的流畅广阔的潮水似的话语里一下子就淹没了。
“我们是社会主义者。这就是说,我们是私有财产制度的敌人,私有财产使人们互相倾轧,互相攻击,为着各自的利益造成不可调解的仇恨,为着隐蔽和掩饰这种仇恨而撒谎,用谎言、伪善、使人们堕落。我们认为:将人类只看作使自己发财致富的工具的社会,是违反人道的,这种社会和我们是敌对的,我们对于它的美德、虚伪和,决不妥协。这种社会对待个人的残酷和无耻的态度,我们认为是卑鄙的;对于这种社会的一切奴役人类的肉体和精神的方式,对于一切为了贪欲而使大众受罪的方法,我们一定要和它斗争。
“我们工人,是用劳动创造一切——从巨大的机器以至儿童的玩具——的人。我们是被剥压了为自己的人格做斗争的权利的人们。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并且努力要将我们变做工具,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现在,我们要求有自由,使我们将来能够获得全部的政权。我们的口号很简单:私有财产制度,一切生产资料归于人民,全部政权归于人民,劳动是每个人的义务。你们可以看出——我们决不是暴徒!”
巴威尔冷笑了一声,慢慢地摸了摸头发,双眼里闪烁着火星更加明亮更加生动了。
“请不要离得太远!”首席法官简明扼要地要求说。他朝巴威尔挺出胸脯,眼睛盯住他。母亲觉得,他的那只浑浊暗淡的左眼眼里好像燃烧着不怀好意的贪婪之光。
所有的法官都那样盯着她的儿子,好像他们的眼光都要钻透他的脸,钻进他的身体,渴望要吸他的血来滋养他们憔悴的身体。
然而,巴威尔坚定稳固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高大、挺拔、健壮、魁梧,他朝他们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挥动着,声音并不高亢激荡,但却清晰明亮。
“我们是者,在一种人只管作威作福,另一种人只能辛苦劳动的情况下,我们永远要当家。我们反对你们奉命要保护它的利益的社会,我们是你们和你们的社会的不能调和的敌人。在我们没获得胜利以前,我们和你们中间决不可能和解。我们工人是一定会胜利的!你们的委托人完全不像他们所预想的那样有力。他们牺牲了几百万被他们奴役者的生命而积蓄的财产,以及政府给他们的压迫我们的权力,在他们之间引起了敌意的摩擦,使他们在肉体上和精神上走向毁灭。
“私有财产需要太多的努力来保护自己,所以实际上,你们,——我们的统治者,是比我们更可怜的奴隶!——你们是在精神上深受奴役,而我们只是在肉体上受奴役。你们不能摆脱在精神上杀害你们的偏见和习惯的压迫,但是我们内心的自由并没有受到一点的障碍。你们用来毒害我们的毒药,敌不过你们并不情愿的灌输在我们意识里的解毒药。这种意识不断地生长,不停地发展,越来越快地燃烧,甚至将你们中间的一切优秀的、一切精神上健康的人吸引过来。
“请看,在你们那里,能够在思想上为你们的政权斗争的人,已经没有了;能够为你们防卫历史的正义谴责的论据,已经被你们用完了;在思想领域上你们已经创造不出新的东西:你们在精神上破了产。我们的思想不断地成长,越来越鲜明地燃烧,把握群众,组织他们为自由而斗争。对于工人阶级伟大的这种意识,把全世界的工人融合成一条心。你们除了残酷和无耻之外,已经毫无方法来阻碍改造生活的这种过程。可是,无耻已被人看破,残酷只能引起人们的反感。
“今天压迫我们的手,不久就会像同志像朋友一般握我们的手。你们的精力,——是增殖金钱的机械力,——把你们联合成互相吞食的团体。我们的精力,——是所有工人要越来越团结起来的这种意识的活的力量。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罪恶,因为都是为了奴役人类。我们的工作是要世界从你们用虚伪、恶意、贪欲所制造出的威胁人民的鬼怪和怪影下面解放出来。你们使人民和生活隔离了关系,使他们毁灭。可是社会主义却要将被你们破坏的世界结合成一个伟大的整体,而且这是一定会实现的!”
巴威尔停了一下,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有力更坚决:
“这是一定能够实现的!”
法官们听了纷纷装出一脸怪相,互相耳语着,但他们的目光仍旧贪婪地盯在巴威尔的身上。
母亲觉得,他们是因为羡慕巴威尔的健康、巴威尔的青春活力,所以才想用他们歹毒的目光来污损他英俊而结实的身体。
被告们都全神贯注地着巴威尔的话,他们的脸色发白,眼睛里发出了愉快的辉,如同灿灿的金芒……
母亲贪婪痴迷地听着儿子的每一句话,句句都严整地排列在她的记忆里。满脸都是欣慰与自豪。
首席法官几次企图阻巴威尔的话,但每次都只解释了几句就被淹没了,有一次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悲惨的笑容,——巴威尔置他于不顾,又严峻而镇静地继续讲下去,强使法官听完听全面,并且叫法官们的意念随着他的意念,意志服从他的意志。
可是,首席法官终于还是喊叫起来,向巴威尔伸出了手,仿若威胁。
这时,巴威尔好像答复他似的,带着几分嘲弄的口吻说:
“我就要讲完了。我并不想侮辱你们个人,相反的,我在这种你们所谓的‘审判’的喜剧中出场,我几乎是对你们抱着怜悯之情。不论怎样,你们总是人。而我们看到人——即使是对我们的目的抱有敌意的人——这样卑微可耻地为暴力服务,对于自己人格的尊严的意识丧失到如此地步,我们总是觉得非常为你们难受……”
他对法官们连一眼也不看,就坐下来了,母亲屏住了呼吸凝视着法官们,等待着。
安德烈满脸笑容,紧紧地和巴威尔握手。萨莫依洛夫、马琴和所有的人都很热烈地、崇拜似的看着他。
巴威尔被同志们的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笑着,眼睛望着母亲那边并向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询问:
“是这样吗?”
母亲用喜悦的长叹答复他。周身充满了爱的热潮……“好,……审判开始了!”西佐夫低声说。“怎么判呢?啊?”
母亲默然地点了点头,她对于儿子大胆而高超的言认感到很满意,——也许最让她满意的是他终于结束了讲话。在她心里,一个疑问开始在悄然颤动……
“喂,你们现在打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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