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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同圆同缺

    梁萧但觉背后风起,一反手将来人手腕扣住,忽觉来人并无武功,忙又放手,回头看去,那人黑须及胸,面庞瘦削,不由吃惊道:“郭大人?”花晓霜、花生见他与人说话也各各止步。

    来人正是郭守敬,不待梁萧多言,扯住他笑道:“王老弟,你我缘分不浅,一别多年,竟在这里遇上。”一边说话,一边拉住梁萧向后。梁萧听他称呼自己“王老弟”,心中十分纳闷。

    郭守敬面上含笑,眼神却游移不定,来到一辆马车后面,左右瞧瞧才低声说:“梁大人,你忒胆大了!这城中的守卫大多是你南征旧部,十有八个认识你,贸然入城不是自投罗网吗?”梁萧微微动容,叹道:“也罢,我进城了!”郭守敬握紧他手,笑道:“当日听说梁大人身故,郭某恨不能以身相代,却不料是谣言。今日遇上,怎能放你过去?”梁萧苦笑道:“郭大人你可把我闹糊涂了,不放我走,难道要拿我见官?”郭守敬作色道:“你把郭某人当什么人?你坐我马车,我送你入城,你便要走也得去我府里盘桓几天。”梁萧道:“梁某大罪之人只怕连累足下。”郭守敬摆手道:“你我以学论交,不比他人,梁大人再推辞,那就是瞧我不起了。”

    梁萧心中一暖便不推辞。郭守敬转身叫来马车,他原本携眷出游,便命妻妾合乘,腾出一辆马车。梁萧抱赵昺与花晓霜同坐,郭守敬又让家仆接下花生的行李,牵来一头毛驴与他代步。

    马车经过城门,畅行无阻,花晓霜悄声道:“萧哥哥,你这位朋友是谁?”梁萧将郭守敬的来历说了。花晓霜恍然道:“是他!”梁萧怪道:“你认识他?”花晓霜道:“我听奶奶说过,这位郭大人是紫金山一脉刘秉忠的弟子。刘秉忠精通水利星算之法,有经天纬地之术。奶奶说过,论学问他本不差,只可惜他辅佐蒙古皇帝,大节有亏,故而大家都瞧他不起。”

    梁萧沉默半晌,忽道:“晓霜,郭大人也为蒙古人出力,你会不会瞧不起他?”花晓霜一愣。梁萧又道:“郭大人治河修桥、修订历法,尽力为天下百姓做事。若能如此,在蒙在汉又有何分别?”花晓霜想了想,笑道:“我懂了,这就叫‘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

    梁萧皱眉问道:“这话怎讲?”花晓霜道:“这是孟子赞赏柳下惠的话,说他不以侍奉恶毒的君主为耻辱,不以官职卑贱而推辞,做官必定竭尽全力但绝不改变操守。”梁萧叹道:“不变操守,难免吃亏。”花晓霜道:“是啊,所以孟子又说他‘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遭到遗弃却不怨恨,身处困窘而不发愁。”梁萧默然点头。

    有顷抵达郭府,是夜郭守敬设宴相待。须臾饭饱,他安排厢房供晓霜、花生歇息,自将梁萧延至书房,着童子烹茶,相叙别情。片时茶沸,郭守敬摒开仆童道:“梁大人,自你反出南征大军,圣上雷霆震怒,三日没有临朝。伯颜大人也几乎获罪,幸得群臣力保,方才脱身。”

    梁萧捧茶不语,郭守敬叹息一阵,又说:“不过,你那部将土土哈、李庭好厉害。和林一战,他二人大破西方诸王夺回成吉思汗的武帐,生擒蒙哥之子昔里吉,继而讨伐东方诸王又获全胜,军功赫赫,威震朝野……”梁萧搁下茶碗,道:“郭大人,这些事不要提了。”郭守敬知他心意,叹道:“也罢,不谈国事。”起身抱过一堆卷宗,“梁大人还记得我在扬州说过的话么?这些卷宗,是各地官吏辛苦测来的天文数据,但非大人神算,不能厘定!”

    梁萧翻看卷宗,随口问道:“历法的名字定了吗?”郭守敬道:“圣上有言:‘海内一统,天授其时’,故名《授时历》。”梁萧叹道:“说来好听,什么天授其时,若没有尸山血海,哪儿有他孛儿只斤的天下?”郭守敬笑笑不语。梁萧也不愿多说,铺开草笺对着灯烛援笔推算,郭守敬则在一旁运筹,两人算至二更天上方才各自歇息。

    从此以后,梁萧在郭府隐而不出,潜心修订历法,郭守敬辟出一间小轩与他居住,并派心腹照应。郭守敬长年治水观星,耽于学问,平日最爱谈天论地、运筹算数,只苦于少有知已。梁萧一来,令他欣喜欲狂,白日主持天文测量,时辰一到便匆匆回府与梁萧制作仪器、推算历法。二人志趣相得,言语投机,说到要紧处,须臾不忍分离。郭守敬索性在轩中支起一榻与梁萧联床夜话。这么一来,一干妻妾独守空房不免有些怨言。

    半月时光一晃即过,花晓霜闲着无事,白日助梁萧推算历法,夜里挑灯研读《神农典》。以往风尘困顿难得有此闲暇,如今安顿下来,她捧卷细读,领悟良多。这一晚,她将《神农典》四卷读罢,合卷沉思:“婆婆说得对,用药之道仿佛武功,以之救人则为药,用之伤人则为毒,是药是毒不在药物,而在医者本心。”她望着烛火,遥想世上疫病横行,自己闲散度日大违医者良心,想了半夜方才解衣入睡。

    次日用罢早饭,花晓霜说道:“萧哥哥,我也闲了大半个月了,今日天气大好,我想上街设摊与人看病。”梁萧道:“我陪你去。”花晓霜笑道:“那可不成,推演历法是泽被千秋的大事,耽搁了你,我就是古往今来的大罪人。我问过府里的嬷嬷,斜对郭府大门有个功德牌坊,算命的、卖果子的都在下面营生,我就去那里,有花生相陪,你大可放心。”梁萧修订历法,算到紧要处不忍放开,又听说只在左近便应允了。

    花生早得了信儿,将针药桌凳收拾妥当,身着直缀僧衣站在庭心等候。赵昺青衣小帽扮作烧火童儿,笑嘻嘻地拉着花生衣角,两人在府里闷得久了,都想上街透一口气。梁萧叮嘱:“别走远了,申酉时分我来接应,若有不妥,花生先来报我。昺儿莫要顽皮乱跑,更别向人说起你的名字……”二人嫌他啰唆,嘴里嘻嘻哈哈答应,两条腿早已溜出门去。

    出了门果见一个牌坊,顶上镌着“功高岳穆”四个大字。三人径至坊下支起摊子,插了一个白布标儿,上标“悬壶济世”。待了半晌不见人来,花晓霜面嫩,不敢学梁萧强拉病人,只好呆呆坐着。花生向她讨过几枚铜钱,领赵昺买果子吃,留着吃剩的枣核儿,两人趴在地上当作弹子玩耍,一来二去,倒也欢喜。

    过得片刻,忽听远处传来呜呜之声,好似法螺鸣响,跟着便见人群如潮水涌上街头,再听忽剌剌马蹄声响,数十匹高头大马如风驰来,马上骑士一色的红袍金箍、头陀装扮,手挥长鞭,大声呼叫。人群左右避让,顷刻将大街两侧塞满,居中留出两丈宽一条大道。

    花晓霜被人浪一冲早已不辨东西,摊儿又被几个无赖子撞翻,好容易收拾妥当,四下一望,不见了花生与赵昺。她大惊失色,叫唤两人名字,可人声鼎沸,叫声根本传不出去,好容易挤到前排,只见西边数百喇嘛黄衫皂靴,迤逦而来,当先百人分列两行,羽葆交错,宝瓶生辉,金剑光出,银轮常转。人群中耸起一头白象,披金挂银,璎珞宛然,象背上负了一座纯金大轿,四面中空挂着珍珠帘子,隐约可见一个盘膝静坐的黄袍喇嘛。数百名喇嘛口诵经文,手中的圆筒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直至喇嘛去尽,花晓霜也不见二人影子。正自焦急,人群中发一声喊又如潮前涌,花晓霜被人流裹挟,穿过长街抵达通衢之地,却见一个巨大的广场,场上数万人围着一座莲台,台高三丈,遍饰锦缎,台下方圆数十丈铺满波斯地毯,毯上站立千人,有僧有俗,夹杂百十名女尼。

    白象穿过人群来到台前,伸出长鼻搭在台上。黄袍喇嘛穿帘而出,足踏象鼻,登上高台,只听数万人齐声高呼“八思巴”,叫声此起彼伏,势如排山倒海。花晓霜省悟到“八思巴”就是这喇嘛的名字,定眼一看,喇嘛双手下按,众皆寂然。八思巴盘膝坐下,双手捏莲花印诀,朗声道:“今日是佛生日。”说的竟是汉语,语声浑厚圆润,颇为动人。花晓霜应声心动,寻思道:“我也忘了,今日四月初八,正是释迦诞辰。”她心挂花生二人,没有听经的心思,掉头望去,人山人海,哪儿有两人的影子。

    正觉焦躁,忽听人群中一个洪亮的嗓子笑道:“奇了怪了,太阳怎么成了佛祖的儿子?”人群一静,哄地笑了起来。八思巴长眉微耸,转口又说:“今日生佛。”那人接口又说:“这回佛祖又成了太阳的儿子!嘴是两张皮,怎说都是理。”八思巴双目一张,厉声大喝:“何方妖孽,给我出来!”声如平地惊雷,在偌大的广场回响不绝。人群一寂,再无声息。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妈妈!”嗓子稚嫩却极清脆。花晓霜听出是赵昺,心头一喜,纵起身来,踩上众人头顶极目望去,一个小小人影蹿出人群,直奔台下抱住一个女尼。这一下极为突兀,众守卫忘了阻拦,女尼也是惊惶失措,摊开两手。花晓霜认出小孩儿正是赵昺,大吃一惊,踩着众人头顶一路直奔过去。

    女尼呆了呆,忽地捧住赵昺脸儿,颤声道:“你是昺儿?”赵昺泣不成声,只是点头。女尼又道:“你……你还活着?”这女尼正是赵昺生母全太后,临安投降以后,大宋皇族被押北还。忽必烈为绝后患,命谢太后、全太后、宋帝赵显剃度为僧尼,随同剃度的宫人数以百计。今值释迦诞辰,帝师八思巴当众讲经,全太后等人奉命出听,不料遇上这个幼子。她早先听说崖山一役,赵昺被陆秀夫背负投海,伤心之极,此时乍然相逢不觉惊喜交集,一把将他搂住,眼泪一串串滴落下来。

    赵昺逃出临安以后,头一回遇上亲人,哭了一阵,抹泪道:“妈妈,昺儿没死,昺儿好想你……”举目望去,瞧见谢太后与兄长赵显,不由喜道:“奶奶、哥哥。”那二人望着他如见蛇蝎,脸色煞白,齐退一步。谢太后厉声道:“哪来的野孩儿?快走开。”赵显伸手要将全后与赵昺分开,全后急道:“他是昺儿……”谢太后怒道:“他不是昺儿,昺儿已经死了!”这时蒙古王公一片哗然。八思巴也转过目光看是发生何事。

    赵显发急,抓住赵昺狠狠一掀,赵昺摔倒在地,大哭起来。全后欲要上前却被谢太后死命拉住。两名守卫抢上前来,分别抓住赵昺手臂,宋廷众人无不失色,却无一人胆敢上前。忽见人影骤闪,花晓霜与花生左右奔到,四名守卫挺矛上前,花生双手一分拨在四杆长矛上面,众守卫齐声惨哼,左右跌出。花生扑到赵昺身前,两名守卫欲要阻他,却被他连环两脚踢成滚地葫芦。

    花生拉起赵昺,咕哝道:“你真淘气,梁萧知道了,一定怪俺。”赵昺伤心之极也不理他,只是大哭。花生瞅见十余个元兵恶狠狠地扑上来,忙将赵昺往花晓霜怀里一塞,夺过一杆长矛格住众人刀枪,神力所至,众元军虎口尽裂,刀枪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花晓霜抱起赵昺直奔人群,忽觉劲风飒飒裹着热浪滚来。花晓霜挥掌一格,只觉耳鸣眼花,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定睛望去,前方立着一个年老喇嘛,高大枯瘦,皱纹满面,灰眉修长,压着一双凹目,目中冷电森森投了过来。花晓霜被他看得心头发紧,展开“风袖云掌”,举步向前。

    喇嘛见她掌法精妙微露讶色,袈裟无风而动高高鼓起,花晓霜只觉热风扑面,肌肤如受火炙,当即纵身跃起,挥掌拍向喇嘛肩头。老喇嘛见她挡住自己一拂,越发惊讶,却不知花晓霜天生九阴之体,遇上纯阴内力势必受害,纯阳功夫上身好比火星溅水,自然化去了。

    老喇嘛让过来掌,枯手如电抓出,扣住花晓霜的手腕。花晓霜只觉那爪子灼热难当,好似烧红的火钳,情急间使出九阴掌,一股阴力送了过去。老喇嘛长眉一挑,心想:“汉人女娃儿的内劲好不古怪,若非老衲将‘大圆满心髓’练到九成,几乎要被她伤了。”怒哼一声,运功将“九阴毒”化去,同时掌中加劲,花晓霜吃疼,不由叫嚷起来。

    花生回头望见,撇开一众护卫,手中长矛挺出向那老喇嘛手腕刺去。忽地眼前发花,前方出现了一个大胖喇嘛,肥脸上笑嘻嘻的,信手将铁矛捉在手里,只一搓,精钢矛杆短了一截,细细的铁屑自他指间落下。花生一惊,用力疾送,胖喇嘛双手如风,一眨眼,双手搓到他右手边上。花生无奈撒手后跃。胖喇嘛嘻嘻一笑,将铁矛一搓,搓出两把铁沙撒在半空,叽里咕噜说了句话,瘦喇嘛忽地挥掌,呼的一声怪响,满天铁沙尽数熔化,化作千百点暗红火星向花生迎面射出。

    花生眼见不对,使出“一合身”相,化拳为掌拍向火星,不料胖喇嘛后发先至又拍一掌,那火星本已含有瘦喇嘛的内劲,又被胖喇嘛的阴柔掌力裹挟,无异两个喇嘛联手一击,一如劲矢利箭,嗤嗤嗤穿透“大金刚神力”。

    花生惊得魂飞魄散,正要束手待毙,忽觉一道大力从旁涌来,千百火星好似撞上无形壁障坠入波斯地毯,升起缕缕青烟。

    花生掉头望去,忽地喜上眉梢,叫声“师父”。花晓霜应声望去,远处站了一个白眉白须的高大和尚,手持一根乌木棒。老和尚听见叫喊白眉一拧,还没说话,花生一个虎扑将他大腿抱住,咧嘴哭道:“师父,你上哪儿去了,不要俺了吗?”九如怒道:“放手,成何体统?”花生道:“俺一放手,你又跑了。”九如眼珠一转,笑道:“乖徒弟,你把手放开,为师一言九鼎,这回一定不跑。”花生道:“你一言九鼎,待会儿又抱九个鼎来哄俺?”九如不料数月不见,小和尚精明许多,惊怒交迸,前踹后踢想要将他甩开,怎料花生死抱不放,浑似铸在九如腿上。围观众人见此情形,先是惊奇,继而哄笑。众护卫正要上前擒拿,忽听那胖喇嘛用蒙古话道:“不得妄动。”他身份贵重,护卫应声止步。

    九如忽地伸手拿住花生背心,花生浑身一热,双手登时松开。九如将他丢在旁边,乌木棒一顿,哈哈笑道:“狮心、龙牙,吐蕃人说话都是放屁吗?”枯瘦喇嘛正色道:“老衲从不放屁!”九如笑道:“妙极妙极,你从不放屁,全都憋在肚里。”旁人都笑起来,众喇嘛面有怒容。胖喇嘛冷声道:“九如和尚,你不要骂人。”九如笑道:“那好,咱们约好了什么时候?”胖喇嘛冷笑道:“明天早上。”九如道:“说好明天,今天你们怎么就来欺负和尚的徒弟?”胖喇嘛一怔,皱眉道:“他是你徒弟?”冷哼一声,挥手道,“好,你们走,明天一块儿来。”九如笑道:“爽快,女人小孩我也一并带走啦。”瘦喇嘛道:“不成,他们身份古怪,不能走。”

    九如哈哈大笑,声若洪钟,乌木棒嗖地伸出刺向瘦喇嘛的眉心。瘦喇嘛识得厉害,低头疾退。九如棒子刺到半空,突然转折,扫向胖喇嘛。胖喇嘛抵挡不及,噌噌噌倒退丈余。瘦喇嘛见他转攻同伴,心下稍定,不防九如招式未足,嗖的一声又反手刺来,瘦喇嘛心头恼怒?:“当我害怕么?”运足神功来捉九如棒头。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地蹿起一人,形若大鸟落到瘦喇嘛身后,挥掌飘然击他背心,瘦喇嘛心头一凛,圈回掌势抵挡来人,不想那人本是虚招,手掌斜出扣住他捉拿花晓霜的手腕。瘦喇嘛只觉一股洪大内劲顺着腕脉直蹿上来,手掌登时松脱,那人大袖一拂,将花晓霜轻轻揽了过去。

    瘦喇嘛又惊又怒,正要发劲挣脱,忽觉心口微闷,给九如一棒抵住。胖喇嘛救援不及,眼睁睁瞧着两人联手制住瘦喇嘛,再见后来那人身穿青袍,带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不由厉声大喝:“九如和尚,你埋伏帮手,暗算伤人吗?”众护卫呼啦一下围上来,不及动手,忽听八思巴悠悠开口:“今日佛诞之日,不宜大动干戈,且让他们去吧。”九如笑道:“大活佛说话必然算数。”撤了木棒,青袍客也将瘦喇嘛手腕放开。

    瘦喇嘛脸色铁青,反身走了两步,忽地锐喝道:“你也吃我一下。”双掌一抡,滚滚热浪涌出。青袍客不闪不避,挥掌划了一个半圆,两人掌力相撞,瘦喇嘛只觉对方的掌力如怒涛叠起,一浪高过一浪,陡然立身不住,倒退两步。青袍客只一晃,稳稳站住。

    瘦喇嘛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心中骇然不已,嗔目叫道:“你是什么人?留下万儿来。”青袍客却不作声,一挥袖,挽着花晓霜径直离开。九如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八思巴道:“明日卯时,吾辈在大天王寺恭候佛驾。”九如哈哈一笑,带花生穿过人群,快步走出一程,看见那青袍客与晓霜并肩而行,笑道:“梁萧,站住!”青袍客转身作揖,说道:“九如大师,今日感谢不尽。”九如道:“你戴这劳什子唬谁?”伸手抓他脸上面具,梁萧中指微曲拂向他小臂诸穴,口中道:“大师别开玩笑,我戴这东西,自有难言苦衷。”几句话工夫,两人一进一退,拆了七八招之多,九如抓不下他的面具,梁萧也脱不出他的五指。

    听他说完,九如住手笑道:“这么说,因为你反出元营了?”梁萧奇道:“大师也知道?”九如双眼一翻,冷笑道:“我见过楚仙流,听他说过。若非如此,和尚非打烂你屁股不可。”梁萧默然不语。九如摆手道:“此事搁下,先找有酒有肉的地方再说。”花生笑道:“好啊好啊。”九如瞪他一眼,道:“好你个屁!”梁萧道:“莫如去郭大人府上。”九如道:“什么大人小人的府上和尚不去。和尚自有和尚的去处。”梁萧知他清高自许,只得依从。

    九如当先引路,花晓霜问道:“萧哥哥,你不编历法来这儿干吗?”梁萧微微有气,冷冷道:“编什么劳什子的历法?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若非九如大师,看你怎么收场。”花晓霜抿嘴一笑,抚他脸上面具道:“这面具哪儿来的,怪吓人的。”梁萧随口道:“街上顺手拿的!”花晓霜笑道:“早知道,也给我拿一个。”梁萧白她一眼,说道:“你女孩儿家,戴这丑怪面具做什么?那里有观音菩萨,戴着才好看。下回遇上,我给你买一个。”花晓霜听了这话,心知他怒气已平,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众人跟着九如,弯弯曲曲钻进一个小巷,尽头处是一座破旧小庙,庙内的神像只剩一堆泥土,门前坐了个老者,扎道士髻,穿和尚袍,白发稀疏,皱纹满面,众人到时,他正靠在门框上打盹。

    九如伸棒将老者敲醒,笑道:“朱余老,来客人啦!”朱余老张开浑浊的眸子也不说话,向众人咧嘴笑笑,露出寥寥几枚牙齿,而后拄了拐杖,向巷外慢慢走去。众人见他扎道髻,穿僧袍,却有个俗家姓氏,不伦不类均感好奇,目送他去远才踅进神像后的一进小院。庭院正中有一株粗大榆树,亭亭如盖,两侧却是厢房。

    九如笑道:“坐,坐,不须客气。”梁萧摘下面具道:“大师就住这里?”九如道:“不错。”花晓霜忍不住道:“大师,那位朱老先生当真……当真有些奇怪!”九如笑道:“有什么奇怪?他本是道士,朱余老是他的俗家姓氏,后来八思巴与全真教御前斗法,全真教输了个精光,从掌教护法到看茶的小厮都被按在地上剃了光头,普天下的道观十有六个变成了喇嘛庙。这儿本也是道观,道士害怕,一哄散了。朱余老年纪大跑不掉,只得穿了袈裟做和尚。不想刚做几天,就有市井泼皮欺他老弱要强占寺院。幸被和尚遇上,管上一管,但这朱余老病弱不堪,庙中又无香火,和尚就让他还俗,将庙产租赁出去,少少课些钱米度日。”

    花晓霜动容道:“大师你这么做岂不亵渎了神佛?”九如瞅她一眼,冷笑不语。梁萧深知这和尚藐睨俗法,不可以常理度之,便道:“晓霜,朱余老年老体弱,若不这样打理,岂不生生饿死了?佛法是济世之道,但若不能济小,焉能济大?”九如拍手笑道:“好个不能济小,焉能济大,这话说到和尚心里去了。”梁萧笑笑,问道:“大师可与那些喇嘛认识?”九如笑道:“和尚的拳头倒是认识好几个。”

    梁萧待要细问,却见朱余老提了个大竹篮进来。人还未到,酒气肉香扑鼻而来,花生口涎直流,跳将过去,撕下一条鸡腿便吃。九如被他占了先,不禁怒道:“没大没小,岂有此理!”挥棒便打,花生一不留神,屁股挨了一记,跟着又被绊了个筋斗,但他嘴里狼吞虎咽,片刻不停,等到翻身爬起,手中只剩了一根光溜溜的鸡骨,他还没解馋,将鸡骨头舔了一遍,圆眼盯着竹篮骨碌乱转。

    梁萧赞道:“小和尚这挨着打吃肉的本事是打小练出来的,佩服佩服。”九如哼了一声,朱余老呵呵直笑,将酒肉果子摆上桌案,拄了拐杖,又去门口打盹。

    吃喝半晌,梁萧提起前问,九如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山东时遇上几个喇嘛强抢民女,来参什么欢喜禅……”花晓霜奇道:“什么叫做欢喜禅?”九如道:“你女孩儿家,这种事不知也罢。”花晓霜见他神态诙谐,隐约明白事关羞耻,一时满面通红,不敢再问。

    九如瞅她一眼,忽地笑道:“奇怪,公羊羽猖狂玩世,怎么生了个扭扭捏捏的小孙女?”花晓霜瞪眼道:“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爷爷?”九如道:“这还不简单?你方才跟龙牙上人对敌,用了花家秘传的‘风袖云掌’,公羊羽是花家的赘婿,瞧你这年纪,若不是公羊羽的孙女,难道是他女儿?倘若如此,公羊羽老蚌生红珠,未免惊世骇俗……”梁萧听老和尚越说越不堪,忙岔开话道:“九如大师,这么说,那位瘦喇嘛便是龙牙上人了,他的掌力有点儿门道。”

    九如笑笑说道:“那厮的‘大圆满心髓’有七成火候,一手‘荼灭神掌’也算不弱。可说到厉害,他师弟狮心法王的‘慈悲广度佛母神功’以柔克刚,更胜半筹。”梁萧道:“狮心是那胖大喇吗?大师与他交过手?”九如笑道:“方才说了,我在山东遇上的那群喇嘛就是他俩的徒子徒孙。原本和合双修,也无不可,但也须两厢情愿才是。那帮臭喇嘛借修行之名,行奸淫之实,可恶至极,和尚看不过眼,一把火将那鸟寺烧了,再把那群臭喇嘛一并废了武功,剥光衣裤,在泰州城门上吊了一夜……”

    梁萧拍手赞道:“快哉,当为此事浮一大白。”花晓霜瞧着二人,心道:“花生老实巴交,他师父却和萧哥哥一般胡闹。人说物以类聚,有时也大谬不然。唉,真奇怪,天下那么多老实人,我怎么独独喜爱萧哥哥呢?”念起女儿家的心事,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九如与梁萧干了一杯,说道:“说起来,此事本也寻常。但龙牙、狮心却以为丢了莫大的面子,千里迢迢来山东寻和尚的晦气。不过,那时候和尚正被一个大对头痴缠,东窜西逃,片刻不得安枕,实在无暇与他们厮并,便露了一手功夫望其知难而退。他二人见了,也知奈何不了和尚,便说密宗之中还有胜过他二人的高手,要我于明日卯时到大天王寺一会。和尚被那对头追得急了,无暇多说也不甘示弱,随口应承下来。但直到本月上旬,和尚才摆脱那个对头,来到大都却又巧遇你们。”

    梁萧动容道:“当今之世,谁能将大师逼成这样?”九如笑道:“话不可这样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那厮强在缠夹不清,和尚却是不耐久战,硬拼下去不免两败俱伤,是以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梁萧见他不说,也不好追问。片刻酒过三巡,梁萧见赵昺闷闷不乐,果子肉食一箸未动,便问:“昺儿,不开心么?”赵昺眼眶一红,轻声道:“妈妈做了和尚,奶奶、哥哥也不认我啦!”梁萧想起他生世凄惨与自己大有干系,心中愧疚,唯有抚着他的头,长叹一口气。

    赵昺忽地牵他衣角,说道:“叔叔,若能再见妈妈就好了,昺儿有许多话要与她说。”梁萧道:“那有何难?我送你见她便是。”赵昺喜道:“真的?”梁萧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赵昺眉开眼笑,跳了起来。九如浓眉一挑,忽道:“梁萧,你可知宋室遗族住在什么地方?”梁萧笑道:“大师若知道,还望指点一二。”九如捋须道:“和尚为明日之事打算,曾去大天王寺踩过一回盘子,怎料误打误撞,进了囚禁宋朝后妃的无色庵。”

    梁萧动容道:“两座寺院挨在一处吗?”九如道:“相距不过百步。那无色庵地方不大却毗邻禁军大营,守备兵马成千上万,很难接近,当时和尚稍一大意便被人察觉了。”他顿了一顿,又道,“话虽如此,但若时机凑巧也非无机可趁。明日之会,八思巴约斗和尚,以示公平,不愿官府介入,传下法旨,明日凌晨,撤去大天王寺左近禁军。如此一来,无色庵的守备势必削弱,你不妨相机潜入。不过,依和尚所见,还是小心为妙,宋室诸人其心不一,有些人只想自保,可未必顾念什么祖孙之情、兄弟之义。凭你梁萧的本事,本也不用怕他,但这小娃儿娇嫩贵气,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梁萧沉思半晌,对花晓霜道:“不知《神农典》中,可有什么**能将几百人同时迷倒?”花晓霜想了想,说道:“迷昏千百人的方子是没有的,但有一个‘神仙倒’的方子,顺风施为,能够一下子迷昏十多人。”梁萧笑道:“那也够了,大不了多用几回。”九如笑道:“善哉,此法不伤人命,实为美事。和尚左右要去大天王寺厮混,顺道陪你走一遭吧。”梁萧大喜,拉起赵昺施礼道:“承大师相助,万无一失。”

    商议已定,九如将花生拎到一旁考较功夫。梁萧与花晓霜则去张罗药物,配成数剂“神仙倒”。这“神仙倒”不只是药物,还有相应机关一具,名叫“龙吐水”,细长如管,藏在肘间,用时只须牵动机括就有药丸射出,化作无色烟雾。梁萧制成两具“龙吐水”,自备一具,另一具分给花晓霜防身。

    将近丑时,一行人抵近无色庵,果见守卫森严。梁萧放出一发“神仙倒”,迷倒了几个守卫士卒,而后众人越墙而入,穿过两道月门,但见前方庵房无算,大多漆黑无光。梁萧觉出花晓霜掌心渗汗,低声问道:“害怕么?”花晓霜笑道:“有你在,我便不怕。”二人相视一笑,双手握得更紧,忽听九如笑道:“和尚守在这里,省得你俩卿卿我我,平白教坏了我徒弟。”

    两人面皮发烫,花晓霜低声道:“萧哥哥,房屋这么多,怎知人在哪里?”梁萧道:“让昺儿一叫便知。”花晓霜急道:“不成,会惹来官兵。”梁萧笑道:“你也太胆小了,我有‘神仙倒’,怕他做什么?”花晓霜道:“还是稳妥些好,寻个人问问。”梁萧知她谨小慎微,不肯多生事端,笑了笑,举目望去,一盏孤灯如豆,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当下背起赵昺纵到屋前,却见昏黄的窗纸上投下一个女子的倩影。

    女子手挥目送正在弄琴,琴韵低回流转,女子应弦和道:“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歌声欲扬还抑,似在竭力压制心中的痛苦,偶尔曲断歌歇,一缕愁思仍是悠悠不绝。

    梁萧听罢这曲,触动心怀,一时忘了破门而入,忽觉赵昺身子发抖,颤声道:“蕙姑,是你么?”屋内响起一声低呼,两扇门吱呀一声敞开,走出一个缁衣素面、眉目如画的女道士,双颊上尚自挂着泪珠。

    赵昺从梁萧背上跳下来,喜道:“蕙姑,真是你呀?”那女子身子一晃,伸手扶住门框,颤声道:“殿下……”原来,这女子姓王名清蕙,本是南宋宫女,才慧过人,赵昺幼时从她学文识字,此番历劫重逢,二人百感交集搂在一处,禁不住泪如雨下。

    赵昺哭了一阵,想起此行目的,问道:“蕙姑,母后呢?”王清蕙拭去眼泪,强笑道:“太后正念你呢,我带你去见她。”目光一转落到梁萧身上,梁萧见她神色疑惑,叹道:“昺儿你随她去吧!”赵昺急道:“你不去么?”梁萧摇头道:“我在这儿等你。”赵昺只得任王清蕙拉着,向东走去。不多时,便见东边一间厢房亮了起来。

    梁萧望着灯火,胸中一痛:“昺儿找到母亲,而我的母亲又在哪儿?我……我浑浑噩噩这么久,却连她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他靠坐在假山石上,望着满天星斗发愣。花晓霜见他一派颓丧,握住他手,说道:“萧哥哥,你想到不开心的事么?”梁萧微微摇头,花晓霜偎进他怀里,叹道:“萧哥哥,我瞧你眼神就知道你不快活!”

    梁萧微微苦笑,正欲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怪笑,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秃驴,不要逃,我看见你啦。”梁萧一惊:“这怪人怎么来了?”当即扬声叫道:“释岛主?”那人咦了一声,道:“谁叫老子?”梁萧听他口气,似乎清醒许多,笑道:“释岛主,你连陪你治病的小朋友也不记得了?”释天风略一沉默,忽地哈哈笑道:“想起来了,陪我打架的小子吗?好啊,待我揪住老秃驴再来与你叙旧。”

    梁萧听他记得自己,更觉惊奇。释天风叫声一起,附近房舍逐一亮起灯火,却听释天风又道:“我瞧见了,出来出来……咦,老秃驴怎么变成了小秃驴,哼,你当拔了胡子老子就认不出来了?这个光头,我可是认得明明白白的。”他叫声中夹杂呼呼响声,似是掌风激啸,忽听花生啊哟一声痛呼,接着便听九如喝道:“老乌龟,你莫要得寸进尺!”

    释天风笑道:“奇了怪了,怎么出来两个秃驴?哈哈,老秃驴,这小秃驴是你孙子吧,难怪都是光头。”九如呸道:“他是你老子。”释天风奇道:“他是我老子?你是他爷爷……”他猛然明白过来,厉声怒叫:“好秃驴,你骂我是灰孙子么?”二人口中互骂,拳掌相交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花生扬声叫道:“师父,俺来帮你。”九如喝道:“没你的事,躲开些……”话音未绝,轰然大响,一座假山应声而倒,忽听释天风厉声长啸,远处两道人影腾起数丈,一左一右纵上屋顶,缠斗一处,出手之快之奇当真不可思议。

    梁萧恍然大悟:“九如大师的对头竟是释岛主,这也难怪,这老人委实称得上‘缠夹不清’。”眼见不少人走出房子,他便发出数枚“神仙倒”,出房者不及观看就已昏迷。

    梁萧心知不可久留,抢到全太后房前,低声叫道:“昺儿,再不走就走不了啦。”房中默然片刻,却听全后低声交代几句,赵昺却只呜呜哭泣,片刻工夫,王清蕙挽了赵昺出门。赵昺满脸是泪,抽噎道:“叔叔,妈妈不肯走,她说她走了,会连累他人,她……她让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大哭起来。

    梁萧心头暗叹,王清蕙双手合十,忽地施礼说道:“汉祚运移,天地反复,大宋仅剩这点血脉,还望壮士大仁大义,善为护持。”梁萧道:“大仁大义不敢当,昺儿的安危你尽管放心。嗯,王姑娘,你肯和我一道走么?”赵昺闻言,拉住王清蕙衣袖道:“蕙姑,你跟我走吧!”王清蕙敛眉苦笑,合十叹道:“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赵昺瞪着眼,茫然不解。梁萧略一沉默,叹道:“人各有志,姑娘一心与故主同圆同缺,共历荣辱,实在令人相敬。只是前途多艰,还望善自珍重。”拱手一揖,转身抱起赵昺,与花晓霜大步奔出。

    不出十步,庵外火光冲天,喧哗一片。梁萧心中叫苦,忽见花生在前方团团乱转,搓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他将赵昺递给花生道:“我去瞧瞧。”纵身上房,却见数百名元军士卒堵在门外,手持兵器,盯着一处屋顶,那里两道黑影忽来忽去,斗得正急。敢情一众禁军闻声赶来,却被九如与释天风吸住了心神。

    两大高手斗到紧要处各使出平生绝学,释天风恍若流光魅影,一眨眼工夫,也不知出了几拳几脚。九如将乌木棒插在身边,拳随身转,直来直去,饶是如此,释天风纵有天风飙来之势也占不得丝毫便宜。

    原来,那日释天风追赶贺陀罗不得,又在山东境内闲逛月余。这一日,偶然遇上九如和尚。他四次为九如所败,多年来耿耿于怀,此番东来只为寻他晦气。别的事情他不记得,九如的武功相貌却须臾不忘。三十年不见,两人各有精进,释天风所学原本杂而不纯,晚年悟通“无法无相”,得成正果;九如专心修炼“大金刚神力”,数十年之功也非同小可。斗到五百余合,九如不耐久战,撒腿便跑,释天风却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九如轻功了得,比起释天风却逊了一筹,两人追追逃逃,从山东斗到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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