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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海又问:吃大户、杀大户不?
李彪不知如何回答了。当时游击队的任务就是打日本鬼子,不管多大的富户总还都是中国人,政策上是要团结所有的中国人。此时,林振海的问话,顿时令他语塞。
林振海就说:日本人没抓俺、没杀俺,俺干吗要打日本人?俺只对那些大户有仇。
大户对于林振海来说是始终是一个结不开的疙瘩。当年他们一家种了半晌林大户的山地,交租子时明明在家里量好了,可到了林大户那儿,只要经了林少爷的手,他们总要亏欠上十几升高粱。气不过的林振海终于失手打死了林少爷,被逼上山,做了土匪。十六岁的李彪被养父母藏到柜子里才躲了过去,养父母却被抓走了。原本温暖的家就这么散了。
要不是林振海很快在山里闹出一些名号,爹娘还不知在县大牢里被关到何时。因他闹得凶,又绑了林大户,爹娘才算平安地放了出来。
在山里,林振海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却无法保护爹娘。他曾想过把爹娘接到山里,过老太爷一样的生活,他也曾经这么试着做过。他差了几个小匪,强行把爹娘带到了山上,爹娘死活不依,几次欲寻短见。林振海这才放爹娘下山。
也就是从那时起,李彪也离家出走了,后来当上了县委的地下交通员。
李彪无法无法说服林振海。
林振海对于大户的一口恶气,始终梗在心里。后来,日本人来了,林大户在县里做官的儿子连夜把一家人接走,逃出城去,至今去向不明。之前,林振海一直没有对林大户下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爹娘的安全。如果自己对林大户下手了,在县城里谋官的林大少爷,也一定不会饶了爹娘。所以,他一直等着这样的机会。不想,机会却白白地溜掉了。
林振海便把所有的仇恨转嫁到所有大户的身上,在这一带的土匪中,只有他专靠劫大户度日。他是穷苦人出身,知道穷苦人的难处,有时劫的东西多了,他还把东西分发给穷人。穷人们不敢名目张胆地接受,只有在趁人不备时,偷偷地、狠巴巴地挖走几碗粮食。
李彪没能把林振海劝下山,只能怀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山里。那会儿,林振海已经是游击队的小队长了。
那一次,林振海牵着马,身后跟着两个小匪。他一直把李彪送到山外,两个人一路上说了许多话。
林振海说:兄弟,俺不在家,爹娘就托付给你了,有时间回去看上一眼,就算替俺尽回孝。
李彪趁机劝道:爹娘身体还硬朗,就是你是他们最大的一块心病。
林振海眼里涌出了泪水。他很快仰起头,透过树梢,望着天说:俺这辈子忠孝不能两全了。不管俺现在再去干啥,这个匪是永远也不会从身上抠掉了。
李彪抚着林振海的肩,语重心道:你要是现在投到游击队,还来得及。爹娘的工作,俺去做。
林振海摇了摇头,重重地拍了拍李彪的肩膀:要是人能重新活一回就好了。你干游击队,俺不拦你,万一要是混不下去了,就上山找俺。虽说咱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可你毕竟在俺家待了八年,爹娘和俺早就把你当成咱家人了。
听林振海这么说,李彪的喉头一阵发紧,他哽着声音说:哥你别说了,啥时候爹娘也是俺的亲爹娘,你是俺的亲哥。没有你们,就没有俺李彪的今天。
林振海挥挥手:兄弟,啥也别说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到这儿,他从怀里拿出一根老人参和一些散碎银两,一把塞到李彪的手上:你替俺给爹娘带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说:你别说是俺给的,就说是你给的。
李彪把东西收好,用劲儿地冲林振海点点头,心里热热地叫了声:哥——
此时,往事竟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现出来。
夏天,林振海带他去田边地头割猪草,有一回兄弟俩热了,下河洗澡,一个浪头过来,他被呛晕了,只来得及叫了声“哥”。林振海没命地向他游去,把他拖上了岸。林振海看着一动不动的他,吓哭了。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挤他的肚子,水一股股地从他的口鼻里涌出来。他终于醒了,当哥的长吁口气,笑了。后来,又哭了,他一边哭,一边打自己,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怕回家挨娘的打,直到李彪赌咒发誓不告诉爹娘,林振海才破涕为笑。
往事,是温馨而美好的。少年的情怀,又是永生永世难以让人忘怀的。
从游击队到县大队,李彪还从来没有打过么窝囊的仗,事后在得知是高人林振海在背后为鬼子出谋划策,他的心就冷了。当初,他上山劝林振海下山,林振海不听,他也不好说什么,至少与日本人井水不犯河山,也就算了。可现在,林振海竟归顺了日本人,当起了日本人的狗。
日本人把林振海的爹娘软禁到城里,李彪是知道的。他惦记着养父母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林振海。要是没有养父母的救命之恩,也就没有他李彪的今天。他曾向县大队提出请战,杀进城里,把养父母给救出来。事实上,他的请战是荒诞的,就凭一个县大队,想杀进城里去救人,情感上能够理解,现实是不可能的。
时日不多,县大队就听说山上的林振海带着队伍,投奔了日本人。不久,又听说他当上了保安团的团长。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事情会发展得有多么严重。
可就在这次反扫荡中,县大队吃了大亏。问题就严重了。
在白家庄休整的县大队,在请示了上级后,得到的结论是鉴于目前的形势,县大队要成立锄奸队,要锄的首要目标就是林振海。不用说,谁都明白,林振海成为县大队抗日的拦路虎和绊脚石。
有了上级的明确指示,县大队便召开了中队以上的干部大会。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曹刚传达了上级指示。曹刚是搞地下工作起家的,从那时开始就养成了低声说话的习惯,什么事情都一二三地分析得有理有据,缜密得很。
曹书记代表县委和县大队轻声细语地把上级的意见传达了,最后总结道:看来林振海是要死心踏地为日本人卖命了,那他就是咱们的敌人,是真正的汉奸。是敌人,就要锄掉他。
锄掉这个大汉奸的好处显而易见:第一,削弱了敌人的力量,在下次反围剿中,咱们就不会那么被动;第二,杀一儆百,让那些给日本人做事的准汉奸们老实些。
曹刚慢声细语地把锄掉林振海的好处三条五款地讲完了。接下来,他就皱起了眉头。从他的表情上看,形势又严峻起来。他拧着眉头,半晌才说:林振海这个汉奸以前当过土匪,现在又住在城里,和日本伙在一起,要想锄掉他,难度是很大的。城里的情况我熟悉,九街十八巷,三城六门,地形复杂,同志们,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啊。
曹书记说到这儿,就沉重地望向在座的人,最后,他把把目光定格在了李彪的身上,停在那儿,不动了。
李彪的血液先是停滞了片刻,接着就呼呼地涌动起来。他跟随曹书记已经有好几年了,从地下交通员到游击队,又到县大队;从地下,到地上,他太了解曹书记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知道曹书记要做什么。李彪知道,这个锄奸队长非自己莫属了。一股血“呼啦”一声,就顶到了脑子上,他有些热血撞头的感觉,他在心里**着:林振海呀,林振海,你为啥要当汉奸呐?
从这次反围剿失利,他就意识到,他的命运将要发生改变,究竟会是怎样的改变,他说不清楚,但此时却猛然变得明晰起来——他要提回林振海的人头,消灭眼下这个最大、也是最危险的汉奸。
果然,曹书记的目光在李彪的脸上停留几秒之后,话锋一转:经过县委、县大队研究决定,现任命县大队三中队长李彪同志为锄奸队队长。
开会的人,听到这一命令先是一阵骚乱和窃窃私语。这些人大都写过请战书,结果却让李彪抢了个先,他们有些困惑和不解。
曹书记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说:决定让李彪担任这个锄奸队队长,是这么考虑的。首先,他对城里的环境熟悉,毕竟当过几年的地下交通员;其实,他对林振海熟悉,林振海的父母就是李彪同志的养父母。
刚才私下里还有些不服气的人,听曹书记这么一解释,立刻安静了。他们知道,自己再争也是没用的,这个锄奸队长非李彪莫属。
在曹书记条理清晰地讲话时,大队长刘猛一直在门口踱来踱去。按照他的性格,曹书记左一条、右一条的讲解都属于废话,是在浪费时间,照他的意思,立马组织锄奸队杀到城里,取回林振海的人头,这个奸就算锄完了。在他的观念里,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从于都时期的反围剿到长征,最后又长陕北,红军失去的机会太多了,现在都叫八路军了,不能再失去机会了。曹书记讲话时,他就急不可奈的样子,巴不得曹刚马上讲完话,他好布置工作。在县大队,两个人是有分工的,曹书记兼政委,那是代表政治,代表组织上的决定等。但在军事上,像打仗、杀鬼子、锄奸,这活还得他来指挥。他要把有声有色的东西落实到实处。
终于等曹书记的话落地了,他马上抢过话茬儿道:曹书记,你的话讲完了吧?
曹刚点点头,很腼腆的样子。
刘猛就挥挥手:曹政委的话都讲清楚了,这个锄奸队长就让李彪干,散会。
众人就散了,刘猛一把抓住要向外走的李彪:你不能走,你还有任务呢。
李彪望着刘猛大队长。说心里话,他喜欢大队长的办事风格,风风火火,不拖泥带水,吐出去的唾沫都是个钉。
众人走后,屋里就剩下曹刚、刘猛和李彪三个人了。
刘猛用手指着李彪的鼻子说:三中队长,你说,你能不能把林振海这个汉奸锄掉?
李彪原本是坐在凳子上,听了刘大队长的话,立马又站了起来。他铁青着脸,铁嘴钢牙地说:俺能,大队长。俺要让你活着见人,死了见尸。
刘猛用力地一拍大腿:俺要听的就是你这句话。爽快,像个爷们儿。
说完,刘猛又背着手踱了两步,停在李彪面前:今天锄奸队就算成立了,县大队的人随你挑。
讲到这儿,又道:不过,你锄奸得有个时间,今年冬天你务必把林振海给俺锄了。要知道,明年春天一到,天暖了,日本人还得来扫荡咱们。到那时,可就晚了。
李彪直到这时也没意识到锄奸这事有多么严重,他觉得带上三五个弟兄,杀到城里一趟,把林振海带到县大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于是,他铿锵着声音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李彪接受了任务,就开始组建锄奸队了。
小小的县大队也是藏龙卧虎。
李彪首先想到了自己中队的王一刀。王一刀是绰号,以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县大队,王一刀没人不知、无人不晓。别看王一刀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从三岁就开始玩起了飞刀,飞刀是他家的祖传。飞刀是特制的,刀上刻着三个字:王一刀。飞刀并不长,只有寸许,却是指哪儿飞哪儿,近距离的时候,比一支枪还管用。
说起这王一刀,还救过李彪的命呢。就在最近的这次反扫荡中,三中队在一个山沟里被敌人包围了,队伍左冲右突,也没能突破敌人的包围,损失惨重。等到天黑的时候,队伍又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县大队那时已经化整为零,想要得到其他中队的接应,怕是来不及了。
后来,三中队终于在北面撕开了一道口子。那里由保安团驻守,火力远不如日本兵把守的地方。队伍总算杀出来了,敌人哪肯轻易放过,穷追不。匆忙中,李彪带着一个班阻击敌人。没想到,打了一气,子弹就耗尽了。没有了子弹,只能和冲上来的敌人肉搏了。敌人越聚越多,三个敌人把李彪围上了,这时李彪手里的一杆长枪也抡断了。无奈,他抱起一棵被炸倒的碗口粗的树,拼命地向敌人抡去。
俗话说,好汉难抵众人缠。渐渐的,李彪体力不支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身后就是陡峭的崖壁。李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跳崖,也不能让敌人捉了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喊:中队长,俺来了。
接着,就有三股风声,“嗖嗖”地撩了过来。
李彪知道,王一刀来了。
三个敌人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一头栽倒在黑暗中。
他和王一刀一闪身,消失在丛林中,身后响起爆豆似的枪声。
除了王一刀,他又看上了二中队的李双枪。李双枪是猎户出身,曾和林振海干过一阵子,后来下山参加了县大队。李双枪是名副其实的双枪,弹无虚发,有一手好枪法。其中的一把枪,是大队长刘猛把自己从延安带来的枪送给了他。每次打仗,李双枪都以一当十,左右开弓,只要在射程之内,一勾扳击,就会倒撂敌人。
最后被选中的锄奸队员就是杨过了。杨过生得精干,浑身上下棱是棱,角是角的,这和从小习武不无关系。日本人没来之前,他和父亲在城里开了一家武馆,练的是气功,气功在身时刀枪不入。会气功的人一般都有些轻功,杨过最擅长的就是能跑能跳,多高的墙,多高的树,他都能一跃而上。
李彪最终只选了三名锄奸队员。他认为,锄奸队用不了太多的人,毕竟是深入到敌后,又不是正面和敌人交锋。
有了各具特长的王一刀、李双枪和杨过,李彪的心里就踏实了。他只等着刘猛大队长一声令下,就带着三个兄弟杀进城里,把林振海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