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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脑中,流泻于自己的创作上,就算痛苦,他不愿忘去。
他要把痛苦记录下来,这样,他才能时刻铭记自己对她的不舍。
心里头觉得压抑,可是不敢放松自己,小尹已经对自己失望一次了,他恐惧再看到她冰冷的眼神,那样毫无温度的瞳孔,仿似要将她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于兄弟之间的情谊,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怪元熙。也许是女孩子们不懂男孩子之间的友谊,但是他令小尹失望了,就是他做错了。
那端。
赫连尹不愿让自己沉浸在压抑的回想中,于是便发了疯一样训练,寂白色的肌肤,因为夏日的烈烤,变得黝黑了一些。
她住在二叔家里,那里有电话,每个星期六晚上,那个电话就会响很久很久,二叔去接电话,总没有人说话。
但他挂了电话后,又会重新响起。
她心里有某种预感,觉得那个电话是他打来的,便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静静地坐在电话旁等着。
果然,那电话一到八点就响个不停。
她接了起来,声音沉静,“喂。”
彼端没有说话。
只有滋滋电流在耳边回响。
他没说话。
她亦没有说话。
两人就那样抱着电话,听了半个小时的滋滋电流声,而后,赫连尹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了三周。
其实赫连尹也觉得无所谓了,能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平安,就够了。
一场暴雨突然降临东北,下足了三天三夜。
最终,成为一次灾害。
泥石流来了。
所有山路被堵塞,交通瘫痪。
二叔去京城汇报工作了。
赫连尹被滞留在二叔家中,搭不上去县城的车,只有抵达了县城,才能前往机场。
况且外面暴雨不断,天气太危险了,如果出发了,随时会被迎面填来泥石流撞下山崖,那样就尸骨无存了。
天然灾害来得迅速不可抵挡,赫连尹随遇而安,每日坐在家中看书,等待气候转好。
两天之后,暴雨不但没有转弱,反而是夹杂了骇人的惊雷,噼里啪啦的炸响了天空。
整个天空向被拉了下来,乌压压地卷着龙凤。
赫连尹感觉自己发烧了。
天气太冷了。
八月的天气,像是进入了寒冬,冻得人瑟瑟发抖。
她从药箱中翻出感冒药服下,祈祷着千万不要生病,否则就完了,现在山中多人受伤,药物根本就救济不过来,而且暴雨不断,路况全堵住了,她出不去。
第四天。
外面的暴雨还在持续。
泥石流越来越严重了。
国家也终于重视了这次危害,救援队伍陆续登陆山中,但人员杯水车薪,医护人员远远不够。
水管爆裂。
电线压塌。
缺水缺电。
药吃完了。
她的病情恶化了。
她就像被浸在冰水中,渗透到骨头中的寒意无法抵挡,身上裹着几层的棉被,却还是觉得不够,手指僵硬无法动弹,唇色苍白。
置身于孤立无援中,她内心有一丝空洞的孤独,就要这样死去了么?如果这就是尽头了,她真希望可以跟哥哥讲上几句话,告诉她,她不生气了。
可是交通早断了,电话打不出去,写信也来不及了。
她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就像大海中一只孤舟,沉向暗不见底的海洋……
意识涣散中,她感到有人抱起了她冰冷的身体,迷蒙的灯光下,让她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幻觉。
“是幻觉吧。”她的声音轻轻的,看向那张模糊的脸,眼瞳对焦不了,没有光,“哥哥,你来了。”
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手温温的,摸在她的额头上,声音颤抖,“我带你去医院。”
少年是在她昏迷后的6个小时后赶到的,新闻联播播出了这段新闻,他疯一样买机票飞过来,遇到山路堵塞,本来只需要3小时的车程,堵了14个小时。
他一路不停歇地赶到二叔的住所,暴雨倾盆中,他被浇了个满头满脸,可他心里更害怕的,是小尹的安危。
他浑身湿透,跪在她面前,要将她抱起。
“没用的。”她握着他的手,眼神涣散,“外面还在下暴雨,出不去的,太危险了。”
他发上的雨水不断滴落在地毯上,往日美丽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团黑雾,再没有明亮和耀眼,变得黑洞洞的,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外面确实是出不去了。
他进山的时候,碰巧遇到一波新的泥石流,身后的车瞬间被泥土掩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他是九死一生进山的,若是爸妈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的。
出不去了。
少年痛苦地垂下头。
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重燃希望似的趴下自己背上的书包,找到几盒用透明袋子封好的药物,那是他进山前,那些志愿者派给他的,说是如果遇到需要的人,就拿给他们。
他快速翻看几盒药物,找到感冒药,拆了包装递到她唇边,“小尹,我找到药了,你先吃下吧。”
赫连尹没有回答,头重脚轻,就像灵魂漂浮在半空一样,思绪找不到一个落点。
少年打开矿泉水,灌着她喝了下去。
所幸药是吃下去了。
少年的心稍稍安定一些,开始翻看书包中的东西。
昏暗的房间里,他将志愿者给他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里面还有一些蜡烛,一些面包,一些干脆面。
他点了蜡烛。
黑暗的房间顿时有了光亮可循。
他将几盒药的说明书都看了下,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这些药物已经是最珍贵的了,他找到一盒感冒冲剂,说明书里指明要在饭后喝,特效药太强烈,必须在保护好胃的情况下喂食。
对了,小尹生病了,可能很久没吃东西了,毕竟她没有力气可以起来煮饭。
他带着蜡烛嘭嘭嘭跑下一楼,幸好厨房里还有大米,也幸好这里用的是瓦斯罐,他拿了个水桶,冒着暴雨出去外面的井台打水,小尹现在生病垂危,没有心情顾井水能不能喝了。
他一边煮饭一边把自己的湿衣服给脱了,换上了二叔的衣服。
这里已有一个人生病了,不能在病倒一个,不然这样希望渺茫的日子里,会产生没有归途的绝望。
小尹生病了,他不能让她吃面包,守在瓦斯炉前,笨拙的搅着锅里的粥,少年没有煮过饭,不知道怎么样算熟透,只能不断试吃,直到口感像自己平时吃的那样,才关掉火,端着稀粥重新上楼了。
冷雨磅礴。
烛光摇曳的房间里。
少年坐在潮湿的床边,将稀粥慢慢吹冷,喂进赫连尹苍白的唇中。
他的神情很专注。
赫连尹意识混沌地吃着。
她的意志力很强,就算病成这样,也没有放弃自己对生的渴望,当然,人到死亡地步,都是不会随遇而安死去的,就算只剩下一线生机,也会与死亡搏斗。
吃完药,她的身体还是很冷,少年在房间里走了一会,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子里去,抱着她。
他将她冰冷的脸贴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手不断捂热她的手,希望可以将自己身上的体温传给她。
那一个夜晚。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大雨笼罩在屋外,使得屋内的气氛更加静谧,就像沉沉夜色中的寂海,很静,很静……
可他却觉得幸福,安稳。
大约是天亮的时候,他发觉小尹的呼吸变重了,体温也回升了,他在晨光中静静地看着她,疲倦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赫连胤照顾她的那两天。
她觉得自己像沉在湖底,听不见任何声音,灵魂没有方向地漂浮着,忽然之间,水面上有光影飘荡,很斑斓的光影,很明亮很温暖,闪耀在她头顶的位置,吸引着她,要回来,要回来……
病愈后的她,像是被风吹干的白色梨花,恹恹的,瘦瘦的,没有一丝血色。
赫连胤端着粥从房外进来。
见她张开了眼睛,将脸凑到她眼前,把额头贴在她的前额,她没有避开,沉静地眼珠定定地看着他。
她想,也许就是那时候,她真正心动了。
“还有点低烧,在吃点药就应该好了。”他自然地将粥递了过来,吹了吹,喂到她嘴边,“吃饭啦。”
赫连尹还是没有动,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还是她哥哥吗?
怎么感觉一段时间不见,哥哥成熟了很多,一言一行,都变得内敛温柔,从前那些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张扬的光,似乎都不见了,完全糅合到他眼眸中,美丽深远地让人无法捕捉。
“快吃呀,吃完我还要下去烧水冲药剂呢。”
他的温柔像是从眼眸深处散发出来的,渗透了赫连尹的心脾,缠住了她的呼吸,让她心跳加快。
她第一次感觉心跳这么不正常。
少年疑惑,再一次靠到她跟前,用自己的额头触碰她的前额,“还是跟刚才一样啊,只有低烧,小尹,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放轻呼吸,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少年惊喜,他凝视着她,眼眸像一汪不可探测的光影银河,要她竭了力屏住呼吸,才能压抑住胸腔里如潮水般起伏的悸动。
奇怪的是。
从前的哥哥让她觉得浮躁。
而现在的哥哥却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全感。
很深沉很深沉的安全感。
也许是因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九死一生来到自己眼前,抱着自己,就算死也要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爱,有谁会愿意做这样一起同葬异乡的决心呢?
“吃饭了。”他垫了一条餐巾在她脖子下,心里涌上一丝幸福,小尹与他说话了,眼神也没有很冰冷了,她不生气了。
赫连尹捂住起伏不定的心脏,张嘴喝粥。
“我昨天冒着雨出去打探过了,现在外边的情况还不是很好,可能还得等上三天,被泥石流堵住的路才能彻底清除。”
“外面雨停了吗?”
“没有,还是暴雨,我来到这里两天,雨势一直没有转弱,可是现在物质越来越匮乏,就算暴雨,也要铲出一条生路出去呀,不然能怎么办?”
“也是,不过你就不要出去了,外面太危险了,让救援队伍来做吧,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你在担心我?”他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楞了一下,也笑了,神情虚弱,“你是我哥哥,我当然担心你了。”
“你……”他问得有些迟疑,“还生我的气么?”
她摇头,“早就不气了,那个电话,是你打来的么?”
他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勇气,怕我一开口,你就马上挂了,并且以后再不接我电话了,所以不敢说话。”他坦诚,眼眸认真。
“我还以为你想等我先开口。”
“没有,只要你肯理我,我就很开心了。”
她微笑,沉默片刻,又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太苛刻了?伤害了你的自尊心?”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顶发丝,“不会,小尹,你是个有智慧的人,我知道你生气一定是有理由的,也许是我做错的,但是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小尹,你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你也没有做错,只是当时的场景让我有些不舒服,我联想到一些强奸案的画面,当时陆梓潼拒绝了元熙,他恼羞之下强吻了她,我就觉得,你们逼迫了她,也许我是女权主义者,见不得这样的场景,一群男人逼迫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绝望。”
赫连胤没有说话,凝望她苍白的脸庞,眼眸深深。
良久,他淡淡嗯了一声,“嗯,我以后会记得这些话的,记得我们小尹是个女权主义者,时时刻刻保护你。但是小尹,我要再一次告诉你,这辈子,只要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逼迫于你。”
她笑了,视线有些模糊。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冲药剂给你喝,不然水要凉了。”
她点头,轻轻放开了他的手。
少年下楼去冲药剂了。
没多久,他又端着药剂上来了,慢慢喂她喝了下去。
感冒药有安眠的作用。
她再一次睡着了。
窗外的雨势仍没有转小。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少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伸入她脖子底下,将她拥抱在怀中。
淡淡的清香扑入她鼻尖。
他双手环住她,声音坚定,“小尹,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无怨无悔。”
睡眠绵长。
中途她醒了过来。
她的呼吸与他的呼吸交错纠缠。
他躺在她背后,怕她重新感冒,用体温护着她冰凉的后背,忽然间,她感觉自己的嗅觉灵敏了起来,病症退却,意识洞明。
背后的人被她惊醒,翻了个身,手搭在她肩膀上,声音朦胧,“怎么醒了?”
“突然觉得精神很好。”
他的手摸到她的额上,轻轻一笑,“你的烧退了。”
“嗯,睡不着了。”
他静默了一会,而后,睁开疲惫的眼睛,笑道:“那我陪你聊天吧。”
“聊什么?”
少年在房间打量了一圈,唔道:“小尹,你知道我们现在睡的是什么床吗?”
她闻言,扭头打量床头板,这张床虽然有些破损了,但富贵华丽,线条流畅,看得出一张喜庆的床。
她揣测道:“是婚床?”
“嗯。”他轻轻笑了一下,“这是爷爷和奶奶的婚床,以前的人,都是通过部队相亲结婚的,爷爷是在部队里迎娶奶奶的,所以婚床一直放在了部队里,后来爷爷迁到京城,婚床带不走,就迁到二叔这里来了,虽然床很旧了,但爷爷一直不舍得扔掉,你能想象那种感情吗?”
“你怎么知道?”
“爷爷告诉我的,当初我还因为这件事,特意来东北看了下这张床。”
赫连尹莞尔,“你还真是闲啊。”
“是啊,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那么闲,时间总是用不完似的,每天都觉得无聊,觉得没事干。”他回忆起还没认识她的日子,轻轻笑了起来,“现在想想,那时候太煞笔了,总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大的,谁惹我,爷就二话不说端了他。”
赫连尹差点笑得岔气。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恨不得活刮了我似的。”
他忍不住笑起来,“只能说,年少轻狂啊。”
“才时隔一年。”
“是啊,短短一年,没想到我的变化那么大。”他抱住她,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是你改变了我,小尹,你可知道,你就是我要等待的人。”
这一刻,他们温存相拥。
她微笑,眼睛亮亮的,“胡说八道。”
“才没有胡说八道,你看,我们睡过了婚床,现在还在生死与共,都不知道几天后能离开东北不。不,不对,老实说,不能离开我也无所谓的,每天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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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停电了,序序是写到凌晨三点半才好的,天快亮了,序序却毫无睡意,因为序序也被自己感动了,多么美好的爱啊,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