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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唐毅自应府离开,便欲回礼部去,只是心中越想,越是惊恼难忍。

    这一生没什么能难倒他之事,可偏偏遇上这样一个人。让他爱恨交加,无可奈何。

    想到凌绝同小瑾儿的相处,若他不知前世之情倒也罢了,如今联想起来,倍加钻心。

    到底是忍不住,——方才对凌绝所说的话,虽听来信心十足,可对他自己而言,却毫无头绪。不过是想压倒凌绝之意罢了。

    他毕竟不是那种惯于风花雪月,一味做小伏低的性情,虽在她身上从来都温声软语,宠溺非常,对外却从来都是个威重仪雅之人。

    何况公务缠身,繁杂众事且还忙不过来,是以先前数月不曾来,一则是因要设计捉拿美纱子,二来,却也的确是想让自己心绪平静,专注国事些,才能将那无地自处无法安置的杂乱之心平复。

    不曾想,来见她一面而已,那修炼数月、自诩平静了的心……轻轻易易、又被搅乱一池春水。

    轿子缓缓起伏,唐毅举手入怀中,摸出那越发有些旧了的并蒂莲花香囊,凝视半晌,方低声道:“你到底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还是你当真决断不肯回头了?不过是个小小女子,竟比我还狠心绝意。”睹物思人,轻轻一叹。

    想到她种种倔强不肯让人之处,真想索性放下,可想到昔日素来的可喜,又是缠绵悱恻,难以自禁。

    先前,不见她的面,倒也忍得,只觉心意儿也有些转淡了。原先打点要来见她之前,虽有些虚然心跳,可毕竟仍是镇定自若。

    只方才相见了后……眼睛看着她,虽面不改色,然心潮涌动,竟是无法按捺,才知自个儿仍是恁般惦记着她,竟比他原本所知的更深更狠许多。

    真真儿恨不得将她不管不顾,一把攥入掌心……

    眼色深沉了几分,唐毅握紧那香囊,想象中就仿佛是那个人一般,被他紧紧握着,从此不放。

    轿子行到半路,唐毅把香囊揣了,道:“去镇抚司。”

    凌景深亲迎了出来,两个人并肩往内而行,景深道:“今儿如何亲临了?”

    唐毅道:“顺路而已,仍是没什么进展?”

    景深道:“虽用了刑,这妖女却着实嘴硬,又怕她忽然死了,便只好严密关押着。”

    唐毅“嗯”了声,忽地又问:“王浣溪如何了?”

    景深道:“恢复的尚好。你可要去看看她?”

    唐毅摇头:“不必了。”

    景深望着他,忽地笑道:“之前闹得满城风雨,以后却要怎么样?”他问的虽然含糊,唐毅却听出弦外之音。

    因淡淡答道:“什么怎么样。”

    景深道:“你跟怀真那丫头……彼此都是如此倔强,我看……”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且又一语见血,唐毅皱皱眉,景深只好作罢,说道:“我不过好心问问,到底如何,只随你罢了。如何……你既然不见别人,是不是要去诏狱?”

    唐毅点了点头,两人便转向诏狱而去,因上回刺杀跟劫狱两件事,故而诏狱内的防范更重了数倍,都是景深亲自过目挑选出来的人,务必万无一失。

    行到里间,便似进了暗无天日之地,唐毅徐步而行,这个地方他自不陌生,上回应兰风关押着,他来望过数次,然而这一次走来,心境却又有不同。

    眼前光线暗暗淡淡,竟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之感,细细想来,却仿佛是那段他病倒在凌府,昏病不醒的日子,神智迷迷茫茫,乃是有生以来……最深沉黑暗的日子。

    凌景深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握,唐毅才停了步子,景深看他一眼,微微抬头往前示意。

    唐毅顺着目光看去,却见前方的牢房之中,有人被绑在墙上,双眼亦被蒙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隐约可见是美纱子。

    虽是这般落魄之时,如此姿态,却更添了几分妖魅之意。

    两个人止步相看,忽地美纱子抬起头来,道:“是谁?”她蒙着双眼,可抬头相问之时,却仿佛能看到此处似的。

    唐毅挑眉,景深冲他一笑,两人目光相对,便复又不发一声,退了出来。

    两人站在诏狱门口,唐毅道:“这妖女仍是这般警觉难缠。”

    景深道:“正是,蛇之垂死,仍能于猝不及防间咬人一口的。”

    正说到此刻,景深面色一动,忽然说道:“山不去就人,人却来看山了。”

    唐毅见他无端说了这句,随之转头看去,却见前头廊下来了两人,一个自然正是王浣溪,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却尚且镇定,另一个人,年纪略大,身段婀娜,秀丽妩媚,赫然正是胭脂姑娘。

    唐毅远远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便问景深:“自从回来,她两人可跟美纱子照面过了不曾?”景深摇头。

    且说美纱子正在诏狱之中,忽地听到细微脚步声响起,听来比先前那两人的更低些。

    美纱子自知道这并不是狱卒,顷刻,有开锁的声响,然后鼻端竟嗅到一股香气。

    美纱子正在疑惑,有人抬手将她蒙眼的布帛取下,她定睛看去,却果然见眼前站着的是两名女子,倒也并不陌生,都是她认得的。

    此时王浣溪并未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美纱子,却听胭脂笑道:“这镇抚司的人也忒不知怜香惜玉了,怎么对这样一个美人儿如此粗暴?”

    美纱子听了,一笑道:“难道你不是镇抚司的人?只想不到娼/妇也能进大名鼎鼎的镇抚司了。”说到这里,便又扫了王浣溪一眼。

    王浣溪听了这句,脸色一变,自胭脂身后上前,一掌掴了过去。

    美纱子被打,反而笑得愈发欢快:“很不必这样忙着恼羞成怒,反显得我说的很对。”

    胭脂笑道:“当然说的对,要不怎么有惺惺相惜一说呢,倭国能叫你这样儿的……出面行事,如何我就不能呢?大家彼此的,只好气味相投罢了,不用互相先踩起来。”

    美纱子眯起眼睛,看向胭脂,眼神轻蔑。

    胭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又道:“只不过如今,成王败寇的,落在娼/妇手里,竟比娼/妇还不如呢。”

    美纱子口头上没占着便宜,眼神一变,便用扶桑语狠狠地说了几句,胭脂挑眉问王浣溪道:“她说什么?”

    浣溪迟疑答道:“她说迟早晚要……报仇。”

    胭脂大笑:“癞河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莫非还忘了如今在何处不成?还是你仍想着逃出去,这可不能了,上回你的同伙,便是死在里头的牢房里,镇抚司若还叫出一点儿意外,也不必存于世间了。”

    美纱子见胭脂十分厉害,便不去理她,只看着王浣溪道:“那时候你所说的,难道是骗我们的?”

    浣溪听了这句,脸色越白了几分,狠狠地盯着美纱子。

    目光相对,美纱子忽地看出了什么似的,竟笑起来:“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仍能编造谎言骗人,这样说来,你说的是真话,或者说,是你自以为是的真话?”

    王浣溪一言不发,实则心跳非常,竟蓦地回想起遭劫被掳时那不堪回首的种种。

    原来唐毅因自造自演了这场戏,果然引蛇出洞,叫美纱子中计。

    她自新罗一路追来京城,一心想完成昔日的任务,然而对唐毅此人的兴趣,却几乎超过想杀死他之心,这种说不清的情绪交织,让她也恨上了他所钟情之人,尤其是怀真。

    只不过因两人和离,又传出那许多新闻来,美纱子起初并不信,然而盯了许久,并无破绽,更加上那些添油加醋的传闻不绝于耳,竟让她也半信了。

    是以竟果然觑空,把王浣溪掳来。

    当时王浣溪也似这般被蒙着双眼,待蒙眼的布被扯开后,才看见面前的美纱子。

    王浣溪并不见十分恐惧,反而有些娇蛮无惧地喝道:“你是什么人?这又是何地,你们如此胆大包天,可知道我是谁?”

    美纱子见她生得倒也算貌美,只是这般趾高气扬的……因抱着双臂笑道:“你是谁?”

    王浣溪道:“我是……”忽地停住,道:“你不知我是谁,敢把我掳来?实话告诉你,快快把我放了,不然以后,可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美纱子好整以暇问道:“怎么说?”

    王浣溪哼道:“你们总该听说过礼部唐尚书的威名,我素来是跟着他的,尚书大人一日缺不得我,你们竟敢对我动手?”

    美纱子笑起来:“一日缺不得你?别叫我笑了,那些处心积虑想要爬到他床/上的,哪个姿色不比你上乘,你算什么。”

    王浣溪滴溜溜打量了她一会儿:“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也是那处心积虑想爬到三爷床上的,只可惜三爷不喜别的狐媚子。”说着便笑。

    美纱子闻言,即刻反手一掌,竟把王浣溪打的天昏地暗,一时没了言语。美纱子又道:“你连应怀真都比不上,算什么东西。”

    王浣溪定了定神,咬牙道:“我比她年轻且又懂事,又如何?”

    美纱子挑眉,嗤嗤笑了会儿:“我原本还以为唐毅果然是移情别恋了,还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会儿见了才知道,原来这不过是他的移花接木之计,他哪里是一日缺不了你,只不过是缺不了你这挡箭牌罢了。”

    王浣溪喝道:“你瞎说什么?”

    美纱子点头说道:“只怕因上回我对应怀真出手,伤着了她,故而唐毅才用你来转移视线,实际不过是护着应怀真罢了,你这蠢货,却还以为是他对你真心不成?只是利用你来送死的罢了。”

    王浣溪脸色微变,半晌不答话。

    美纱子起初倒是想折磨她,不料因看破了王浣溪性情,笃定唐毅绝不会瞎了眼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因此竟兴趣乏然,心念一动,便想叫人杀了王浣溪罢休。

    谁知浣溪思量了半晌,忽地冷笑道:“你又到底是什么人,就敢这么胡吹大气笃定,他对我好不好,难道我竟不知道,反而是你知道?他连那最机密的事都同我说了,难道还不是因喜欢我?”

    美纱子才唤了人上来,见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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