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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功”二字,哪怕字从名意,那这表字里寄于的厚望也是可想而知的。赠字的又是这么一位爷!
以后霍赟就算文不成武不就,这位爷也定是要拉他立德立功的。原也是好事,本是心照不宣,但摊上这么一个字,叫外人看了不明摆着霍赟以后的功德尽离不开他“干爷爷”了?!
汝南侯笑容有些勉强,但仍沉得住气,只说“怕辜负国公厚望”。
霍其春已脸色铁青,立时就开口道:“国公爷是一番好意,但我这不孝子年幼无知不说,还顽劣不堪,九岁得字已是名副其实,若得了这样的字,岂不贻笑大方。赟是美好之意,不如就取……”
“世子这是嫌我学问不好,还是嫌我不够格给德功赠字?这是在指教我了?”霍正则笑容一退,眸光亦寒,竟是突然发难。
虽同是勋贵,但霍正则毕竟是长辈,在今上那的位置更是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实在非霍其春能敌,还没回答,已弱了气势。
四周宾客也发觉气氛不对,汝南侯暗瞪了儿子一眼,连忙打起了圆场。
偏霍正则还嫌气氛太好,看着霍赟不轻不重的道:“德功,你父亲觉得你配不上‘德功’二字,你有什么可说?”
霍赟站了出来,又接到霍彦的目光,倒是不慌不忙,原就打好了腹稿,暗道又要作一回戏。
“干爷爷,孙儿现在只是个生员,的确配不上,因此无话可说。但是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如今我不积才学,也无以成功德。”
霍赟说完,就转向汝南侯与霍其春的方向跪下,拜道:“听说外公在乡下办的新安书院今年出的举人是徽州最多的,孩儿愿去书院苦修,不成功名就不回侯府里享福,再不敢玩物丧志,令长辈操心,请祖父和父亲准许。”
霍赟虽中了秀才,但是人毕竟才九岁,素日里也没人将他当成有功名的。如今他虽还是九岁,却行举端正,言辞不卑不亢,生为勋贵之子竟有苦修的毅力,实在令在座众人刮目相看。他日或成一段佳话。
汝南侯原本就觉得霍赟年幼早慧,八岁中秀才,是可造之材,今日听了这段话,前头虽有不悦之意,这会儿也冲淡了大半,不觉捋须带笑,已有要答应的意思。
霍其春却相反,听到霍赟要去靳太师的新安书院,不由更添无名之火。明着沾干爷爷的光也罢了,如今又要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前说要沾外家的光?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他这做爹的是多无能,原配死了,还得靠着岳丈来提携儿子?
他心中羞愤难当,几乎觉得这儿子生出来竟是事事要与他对着干的。
于是他压着怒火,抢在汝南侯前头道:“你休要说这大话,平日里养你身娇肉贵的,吃喝住行样样讲究,湖笔若非紫毫你且一个字不写,若去乡下苦修,你却想挨不住了就回来哭诉哭诉,总有你母亲怜悯你不成?趁早收了这心,读书之事岂可玩笑!”
他冷哼一声,末了补道:“现时将话收回去,我与你祖父权当不曾听到。”
霍其春在大庭广众下训子,众人实在始料未及,只恨不得躲开去,自没有开口劝的。
当然,这不包括霍正则。他听了这席话一点也不觉尴尬与不快,反而哈哈大笑,向汝南侯道:“季常,读书上进是好事,咱们做长辈的夸还来不及,做甚么非要浇熄了这把火?至于苦不苦修更是小事,锦衣玉食里就不能修学了不成?那是谬论!”
说着,他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接着道:“你儿子迂腐,你莫要做那迂人。咱们是什么,咱们是开国功臣之后,百年勋贵之族,何必去跟子聪那种祖上数不清多少名士大儒的桐城靳氏去比?再怎么比,咱们也不是靠诗礼传家!既如此,咱们勋贵人家该怎么读书,就怎么读书,难道怎么个求学还分高低贵贱不成?”
这话一出,自是豪气万丈,令人折服,唯独座上的靳沅有些吹胡子,瞪着老友,又关他靳家怎么事?别的书香名门是怎样他不知道,但靳家可是公认最谦和仁善,这话倒说得是读书人家看不起勋贵人家了!
他身侧的女婿张生燕觉察到了,不由低头轻劝了一句:“岳父,您是晓得国公爷脾性的。”
靳沅低哼了一声,若非晓得,早要记上一笔,回头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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