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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正跟何老娘清点礼物,就有陈府管事来访。
与其跟陈管事打交道,何老娘还宁可去清点礼物,哼,陈家对她无礼,殊不知想巴结她老人家的人多了去!就是她家丫头片子,也越发的有出息,会养花会赚银子,一个顶别家十个的能干。哼哼~
何老娘见着陈管事也没以前的好脸儿,问,“有什么事?”不是送过重阳节礼了么,难不成再送一趟?
陈管事忙先给舅太太请了安,自从他家大奶奶把舅太太得罪了,多少日子舅太太这脸儿还没缓过来呢。不要说他一个管事,他家老爷来了也是这样儿。想到何老娘的脾气,陈管事又恭敬三分,笑道,“回舅太太的话儿,是宁家备了份重阳礼,托老爷给您带回来呢。我家老爷也是刚到家,就命小的抬过来了。”
何老娘一想便明白,对何子衿道,“兴许是你走的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宁家那一家子势利眼后悔那天没招待一下她的宝贝丫头才补给的礼物。何子衿回来只说去了宁家一趟,没跟家里说在宁家受慢怠的事儿,可何老娘沈氏一干人都活了这把年纪,哪怕宁家大户人家,规矩讲究,可世间事大都有个套路的,便是宁家这等人家也脱不了大褶子。很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你要看重谁,人家去你家了,还不赶紧相见。除非是不想见的人,才会推脱不见,叫让人帮着招待。何子衿去了,没见着宁家正主儿,可不就是人家瞧不上何家么?倘何子衿不是何恭的闺女,而是皇帝的闺女,宁家敢不见?归根到底,还是瞧不起何家。
何老娘心里门儿清,只是何子衿没说,她也便装不知道罢了,心下却是狠骂了几声宁家势利眼啥的。
如今见着礼物,也就不说啥了,与陈管事道,“辛苦你了。”
陈管事忙谦道,“不敢不敢,都是小的应当的。”忙将宁家备的礼单奉上,余嬷嬷接了。何老娘道,“这天儿也晚了,明儿个大过节的,我们小户人家,要茶无茶,要水无水的,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歇了吧。”
饶是陈管事追随陈姑丈走南闯走颇见世面,且自认为八面玲珑口才非凡,如今面对何老娘这话,也不知该怎样应对了。陈管事只得道,“小的告退。”恭恭敬敬的走了。
何老娘冷笑一声,叫何子衿,“来,丫头,看看这礼单都有啥?”她老人家识字有限。
何子衿接了礼单道,“咱们去瞧瞧,一样样的比着单子对对就知道了。”
“这也是。”听礼单可不如看实物更有视觉感哪。当然,何老娘不大懂什么叫视觉感,她只是很实在的觉着,瞧见东西才能开心。
宁家备的大多是衣裳料子,估计是闹不清何家几口人,便老中青少的都备了一些。宁五奶奶因被宁太太好生抱怨了一回,备这些东西时颇用了些心,料子也都是极好的,起码比何子衿在州府铺子里买回来的更好。另外,还有两株参,两包燕窝,几张皮子,一些补身子的物什。
总之,是很够看的一份重阳节礼。还附有一封信说何子衿去的那日庶务繁忙,未能接待,待下次去州府,请何子衿一定要过去玩儿之类的话。
何老娘咂巴咂巴嘴,望着满当当的东西笑,“这倒还差不离。”
何子衿笑,“看这料子不赖,正好做两身新衣裳穿。”
何老娘道,“又不走亲又不出门,又不是没衣裳,做啥新衣裳啊。存着,都存着,等以后有大用处的。”何老娘忍不住摸了又摸,她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见这么柔软光滑的料子,上面还有提花儿,还有撒花儿,花色这样的鲜亮柔和,一看就知道这色上的牢,不是寻常料子。何老娘已经打算等以后何子衿说了婆家,到时给她做嫁妆的,这会儿穿了图个新鲜,以后又往哪儿寻这上好料子去。
何子衿实在受不了何老娘这有东西便是存着的性子,道,“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一屋子好东西搁屋儿里不用,小心招了老鼠臭虫。”
“放屁!我那箱子可是老樟木的,我祖奶奶传下来的好物件儿,一百多年从没生过一只虫。”何老娘意志坚定,道,“这得留着以后使,别有个三两件好东西就站不住脚,不使了难受,是吧?不存财的丫头。就你这大撒漫的,以后有多少银子够使?不是过日子的意思,这是在娘家,样样都随你,倘在婆家这样总想着吃穿可是要被嫌弃的。”
这年头,寻常人家没有不节俭的。可是,人生在世,谁不臭美啊!何况,何子衿自觉还是小美人儿一枚,以前没有倒罢了,如今有了好料子不叫做衣裳穿,如何忍得。她心下一动,便道,“祖母,你听我说,以后要出门作客,总得有两身体面衣裳不是?”
“以前的衣裳怎么就不体面了?”她家又没啥显贵亲戚,就是陈家或何忻家比较有钱,这两家都是极熟的,也不用特别打扮。
何子衿立刻道,“要是去胡家呢?岂不该做两身好衣裳么。”
何老娘过日子算是一把好手,见识毕竟有所局限,问,“你白送他家一盆绿菊,他家能请咱家过去?族长也没这么大面子哩,只有阿洛中秀才的时候,听说见了胡老爷一面。”当然,现在她家丫头的绿菊可是个稀罕物儿,也特值钱呢。这么些钱撒出去,怎么着也得听着个响儿吧?何老娘不由给何子衿说动了心。
何子衿有个天生的长处,凡她说出口的话,甭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满嘴胡诌,都特招人信。何子衿道,“有备无患,倘万一人家请咱们呢,若没好料子倒罢子,明明家里一柜子的好料子,因舍不得穿都锁柜子里,到时去做客都没件像样衣裳,岂不叫人小瞧?”
何老娘便犹豫了,“那一人做一身?”
“总得有个替换的吧?”
“替换啥,这衣裳就是去体面人家儿穿,也就一时半晌的事儿,哪里用替换?你在家侍弄花草又用不着穿这好衣裳。”何老娘一辈子精细的过来的,倘是何子衿要嘴吃啥的,一般何老娘都会叫人买给她,反正到时也是一家子吃。在养孩子这上头,何老娘是相当大方的,但穿衣啥的,干净整齐就行了呗,上好的料子,何老娘是当真舍不得的,总觉着存着些,以后才有大用。
何子衿说的嘴巴都干了,何老娘总算答应,由于宁家送的料子太好,何老娘是舍不得动的。但,何子衿昨日带回的州府的衣料,倒可酌情拿些出来,家里一人做身体面衣裳。
因何老娘是个抠门儿脾气,当晚何子衿就本着趁热打铁的精神,想着先把料子拿出来,谁晓得何老娘道,“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嬷嬷年岁大了,眼不行了,这会儿看不清锁眼儿,不好拿。明儿个天光好再拿吧。”哪怕要做衣裳,多在她老人家的柜子里放一夜也是好的呀~唉,丫头片子不存财哪,挣了就想花,简直愁死她老人家了有没有?
何老娘没愁死,余嬷嬷快愁死了:人家眼神儿说是有些花,看锁眼儿还是没问题滴~
奈何何老娘执意不给,何子衿也没法子,倒是第二日胡家帮了忙。一早大上,胡家送了两大篓螃蟹来,说是自家水塘产的,节下分赠亲友。今日正是重阳正日子。
可见,何子衿这花儿不是白送。
待送走胡管事,何老娘笑,“我昨儿念叨了念叨,不想今儿个就真有人送螃蟹来,正好省下买螃蟹的钱。”她老人家不爱吃这个,道,“硬壳子东西,里头没啥吃头,不如炖肉实惠。”还贼贵~螃蟹其实不是啥稀罕物,稻田里就有,这东西一旦多了,稻子都种不好,影响收成。许多农人从稻田捡出来剁剁喂鸡喂鸭的,不过,何老娘很不理解那些有钱人家的脑袋,竟还在水塘养这玩意儿。再者,何老娘更不理解的是,明明喂鸡喂鸭的东西,咋一变个儿大就贼贵贼贵的哩?
何恭是极喜这个的,瞧了一回道,“今年螃蟹个头儿足实,一时也吃不了这些,送些给阿山他们吧。这东西就是吃个时令,这么好的螃蟹肯定不便宜,他们夫妻是节俭性子,怕是舍不得买这么好的。”
沈氏笑,“这倒是。要我说,咱家反正是吃不了的,不如街坊四邻的都送一送,尝个鲜儿。”
“很是。”何恭道。
何老娘催儿子,“赶紧去吧,不是县太爷家有菊花宴么,那儿也有螃蟹吃。”
“在外吃酒,可不如在家吃的痛快。”何家虽家境寻常,可家里三代单传,何恭说来也是给何老娘宝贝着长大的,他性子好,心也宽,并不是爱钻营的性子,当然,该去的场合也会去的,不然就显得孤僻了。不过,这话也是何恭的真心话。
何老娘笑,“去吧,秀才们都去的,等晚上回来,我们在蒸了吃。”
何恭笑,“娘你们中午就吃吧,还省着做甚?正是吃蟹的季节,孩子们也想吃的,不用等我,娘也说了,县太爷那里也有好螃蟹。”
何恭在家喝了半盏茶,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小福子去县太爷府上赴宴了。往日何恭一个年至而立的秀才,他年轻时刚中秀才时在县太爷面前还是挺吃香的,如今年岁渐长,也没中个举人出来,便渐渐的不大吃香了。好在他这人啥啥都能想得开,关键,家里吃喝不愁,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如今眼瞅着闺女也出息了,中不中举人,何恭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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