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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这里所有人都无法与之作比。

    静,整个广场上静寂无声,人们的目光全锁在这乍然出现在火刑台上的男女身上。

    哑奴匆忙赶至这里时,见人们齐齐将目光投向火刑台,心里禁不住一突,亦抬眼望了过去,看到杰克被绑在火刑架上,心骤然一痛,抬手按住衣襟处,目光决然,就往人群中挤。他要见王上,要亲手将衣襟内的东西交给王上,只有这样,那些披着尊贵外衣,心思却险恶至极的贵人们,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也只有这样,那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孩子,才能最终得救。

    “啊啊啊……”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下,他终于挤到广场最前面,终于到了王上面前,跪倒在地,他抬手比划着手势。

    明长老、明夫人阮氏、明岚,以及明家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在了哑奴身上,他们不知府中这位老仆要做什么,只看到其向王上比划了一连串手势,接着将手探进衣襟内,取出厚厚的一沓纸,双手捧起,呈于王上面前。

    接连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以至于王上的心神久久未从火刑台上收回。

    而明家诸人仅片刻功夫,便知哑奴手里捧的是什么,尤其是明夫人阮氏母女,她们心里最清楚哑奴捧着的那一沓纸上所写的内容,可是阮氏心有疑惑啊,哑奴根本就不识字,又怎会书写?但为防止万一,她抬眼瞪向哑奴,希望凭着自己的眼力能令这老仆畏惧,从而收起手中的东西,赶紧退到一旁去,奈何哑奴似是没感受到她那阴冷至极的目光,双手依旧高高捧着那沓写满字迹的纸,请求王上阅览。

    “呈上来吧!”王上终于回过神,看着他道出一句。

    哑奴起身,恭谨上前,将捧着的那一沓纸递到了王上手里。

    “火刑台上出现的那一男一女是谁?他们难道是大王妃在陆上的朋友,此刻突然出现是来助明家脱困的吗?若真如此,我该怎么办?就这样放过明家,继续忍气吞声下去?不,我无法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错过今日之机,我怕是再无可能扳倒明家那老东西……”雷明眼睛半眯,看着皇甫熠,心绪激烈翻转,想着如何令自己筹谋已久之事,继续进行下去,因而,他没有留意哑奴,没有看到王上边看哑奴呈上的那一沓纸,神色边发生着明显的变化。那变化是怒,是狂怒,但王上却在极力隐忍着,克制着自己怒火爆发。

    待他看完最后一张纸,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雷长老你可知罪?”

    雷明身子一震,惶恐地跪倒地上,“回王上,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怎么回事?王上怎突地对他发火,还问他可知罪?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雷明静候王上后话。“将这一沓纸拿给雷长老看看,让他明白自己所犯何罪。”朝身旁的侍卫说了句,王上不再言语。

    恭谨地接过他手中的纸张,那侍卫奉命送到雷明手里。看着纸上书写工整,却没有力度的字迹,雷明的脸白了又白。

    雷耀还活着,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多年前他就没收到过雷耀从明府送出的消息,后来他还安排人从明府下人口中打听过,得知的是有个叫“徐耀”的下人因为犯了少夫人阮氏的忌讳,被赶出了府。徐耀就是雷耀,被赶出府,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他知道那个他最为信任的……多半已被明淮安的夫人阮氏在暗地里处死了。

    至于缘由,无非是对方识破了徐耀的身份,为遮自己的丑事,才将人给了结了掉。

    慢慢的,他将手中的纸张递回那侍卫手中,然后将目光落到哑奴身上,“你是雷耀?”虽是问,但他心里已有答案。

    哑奴看他一眼,目光尤为复杂。

    片刻,只见他抬起手,沿着耳际扯下一张薄如蝉翼般的面具,在雷明面前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背也随之挺得笔直,不再佝偻。

    明夫人阮氏一看到他的真实样貌,当即吓得惊叫一声。

    不,他不可能还活着,当年她有着人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并灌药致其失声,最后还亲自给他一剑,确认人已死,才暗中派人丢入海里的。

    若眼前之人不是他,又能是谁?是他,她熟悉他的样貌,当年也正是因为他那俊秀的容颜,才引得她一步踏错,给自己招来一生也抹不去的污迹。他活着,还以哑奴的身份重新回到明府,回到她身边,却没有找她报仇,为的怕是那蠢丫头吧?一定是,一定是为那蠢丫头,今日之举,他也是为了那蠢丫头,方揭去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哑奴呢?真正的哑奴去哪里了?

    莫非已遭遇不测?

    “将那沓纸张拿给明长老也看看。”王上没理会雷明,还有明夫人阮氏脸上的表情变化,只听他又吩咐那侍卫一句,而后没再言语。

    明长老看完纸上的内容,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淫 妇,他明家竟然娶了个淫 妇进门,因为这个淫 妇,整个明家,甚至是明氏一族今日怕都要完了!

    雷耀的目光此时紧紧凝聚在杰克身上,里面溢满了疼惜。

    晓,晓是他的女儿,自重新回到明府,以哑奴的身份呆在阮氏身边,他就隐约感觉到,感觉到闺名叫晓的小姑娘,是他的孩子。看着明晓,雷耀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那时他是雷明身边的近卫,因身手好,人灵活,极得主子信任。有天,雷明传他到书房问话,告知他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派给他去做。

    知道要做的事是什么后,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答应,似乎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雷明道出一个有关他身世的大秘密,并说只要事成,他就会被家族承认,予以认祖归宗。

    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自己是雷家老家主收养的孤儿,却不成想,他是其在外和女人生下的孩子,连庶子都算不上。

    雷明见他还不点头,于是又说他的生母只是个奴隶,根本就不配给主人生子,是其母心慈,说服父亲,方才有的他。生母难产而死,他一出生便被抱回雷府,等到记事后,就在雷明身边做伴读,随后又成其近卫。

    说起来,若不计较身世,他在雷府过的日子还是很好的。

    许是身体中留着雷家的血,又许是身为奴,多年养成的唯命是从,致他应下雷明,决定做那件事。

    化名徐耀,卖身进明府,因有手脚功夫,很快被安排做了一名侍卫,且听命于少主人——明淮安。

    雷明也真是卑鄙,为助其父扳倒明长老,扳倒明家,什么法子不好想,偏想出一出红杏 出墙之计,从而令明家在鲛人一族中的威望,因丑闻而一落千丈。

    他要雷耀设法接近明淮安的妻子阮氏,还不能让对方察觉出端倪,在成功给阮氏留下好感后,便找准契机行事。

    明淮安夫妇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在雷耀进入明府之前,阮氏已经为明家诞下嫡长子明默,可是自此过了三四年,就没再见阮氏传出喜脉,明长老为了子孙兴旺,便做主给明淮安纳了房良家女子为妾。

    阮氏自然不高兴了,可她又不能多说什么?

    是人都有感情,时日久了,明淮安竟在阮氏院里歇息的次数愈来愈少,这让阮氏每到日暮落下时,都会甚感心痛,她心想,“我阮氏虽没有出长老,但我阮氏也是名门贵族,而我又是阮氏的大小姐,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气?”于是,她开始以酒解愁。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阮氏内心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她留意到了徐耀,留意到样貌俊秀,话极少的年轻侍卫。内心空虚的她,慢慢的发现自己又充实起来了,她喜欢看到徐耀,喜欢看到那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在院里走动,于是,她总寻着法子找徐耀为自己做事,好方便近距离看到对方。

    一来二去,她觉得仅是看着思慕的男人已满足不了自我情感宣泄,可要做出不知廉耻之事,她又迈不出那道坎。

    雷耀是带着目的进明府的,看出阮氏对他有意,起先,他心感厌恶不已,觉得这个女人轻浮,哪有半点贵族女子该有的矜持,因此,只要阮氏不着下人唤他,他能避则避,尽量不出现在阮氏面前,这显然与他进明府的目的背道而驰,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熟料,明淮安去妾室院里的次数更多了,一个月里几乎有二十五六天在妾室那安寝。

    阮氏为此变得憔悴不堪,但她没有落泪,没有求明淮安留在自己身边,只是独自黯然神伤。这样的她,看在徐耀眼里,禁不住心生怜惜,尤其是阮氏倚栏而坐,凝望亭外落花纷飞时,脸上浮起的忧伤,更是惹人心疼。

    雷耀没经历过感情,在他看来,女人是需要疼宠,呵护的,说来阮氏样貌是极美的,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悸动,他有些不能理解明淮安,不能理解有这么美的妻子在身边,为何不知爱惜,却偏要宠一个妾室。

    有怜惜,有同情,慢慢的,也就滋生出了异样情愫。

    发觉自己一看到阮氏,会感到心跳加快,雷耀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心知这样于他没有好处,但无论他怎样克制,看到阮氏时,他依旧感到不自在。

    阮氏是个女人,心思又细腻异常,岂会看不出他的微妙变化?

    而她,并没有捅破雷耀的心思,只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里,打发身边的丫头早早歇息,独留雷耀在屋外廊檐下给她守夜。

    坐在案几后,她一杯杯地喝着酒,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唤雷耀进屋陪她喝两杯。

    雷耀拒绝。

    阮氏当即就泪如雨下,凄凉笑道,“陪我喝杯酒你都不愿意,我就那么让人讨厌吗?”走出屋,她伸展双臂,仰起头站在雨里,任雨水打在身上,她无声哭着,整个人看起来痛苦极了。雷耀已经动了感情,看着这样的她,自然心有不忍。

    “进屋吧,淋雨会生病的。”走上前,不顾阮氏挣扎,硬是将人扶进屋里。

    当他要转身离开时,阮氏突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背上,抽泣道,“别走,你别走,坐下来陪陪我好么?”雷耀周身紧绷,一动不动,他没有应声,但也没走出房门。雨下大了,风也呼呼响个不停,半开的房门“咯吱”一声关在了一起,阮氏笑了,但笑声里仍夹着痛苦,“你看,连老天爷也让你留在这陪陪我呢!”说着,她松开雷耀的腰身,改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手,拉着他坐在了案几旁。

    雷耀不知自己怎就端起了酒杯,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更不知自己后来都做过什么,只知当他醒来时,与阮氏赤 果相拥,那一刻,他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慌,虽说他来明府的目的就是要整这么一出,可当一切真发生了,他却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你,你……”阮氏也清醒过来了,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忙抓过锦被裹住自己,而后别过头,不再看雷耀,手指门外道,“你出去,立刻出去!”套上衣物,雷耀没做多停,就到了门外。夜色如墨,雨还在下着,屋里隐约间传出女子的哭声,无形中将他的心神搅得更为燥乱。

    翌日,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阮氏身上,以免不知如何自处。然,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阮氏还似往日一样,该怎样便怎样,好像昨晚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为此,雷耀心里禁不住自嘲一笑,便也没再多想。

    晃眼过去一个多月,这期间,明淮安有在阮氏这里歇息过数晚,而周遭一切也并未因那个雨夜有任何变化,这让雷耀提起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谁知,一直不见他传出消息到雷府,雷明暗中派人来催,让他尽快想法子将那件事实施,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阮氏自那雨夜过后,又一次找他。这次,还是在夜里,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里,阮氏说她有孕了,说她很害怕,不知腹中的孩子是明淮安的,还是他的,问他该怎么办。

    雷耀懵了,完全没想到阮氏会怀上他的孩子,就一次,就那么一次,阮氏竟有一半可能怀上他的孩子,心潮瞬间起伏不已,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端起案几上的酒盏,想都没想,仰头就喝进喉中。

    下一刻,他只觉咽灼痛无比,紧跟着周身无力,张嘴想要说话,奈何发不出半点声音。在临晕倒之际,他看到阮氏眼里含恨,嘴角噙着冷笑,说他给她带来了一生的污点,说要他死,说即便孩子生下来,也别想得到她的疼爱。

    腹部被利器刺入,看着阮氏手中滴血的匕首,他彻底晕了过去,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否则,他势必会找这个恶毒的女人讨回公道。

    忘忧岛上有座山,名玉山,位居西南方位。

    雷耀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座山洞里,心在跳动,那就证明他没死,可是手腕,脚腕,以及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知道自己基本已成了废人。对于能活着,他没感到有多惊喜,只是怔怔地盯着洞壁,心道,“是谁救了我?阮氏要置我于死地,是谁不顾惹怒她,将我救了下来?”哑奴背着药篓出现在他眼帘中时,他知道了,知道定是阮氏身边,这位极为忠心的丑仆救了他。但事实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哑奴懂医,懂毒,用手比划,说雷耀喝的那杯酒水中的毒,是阮氏从他那拿的,还说雷耀是他奉命连夜丢进海里的,最后说到,许是雷耀命不该死,竟被海浪吹到玉山脚下,他只是来此采药,好巧不巧遇到,便一时心软将其救下,背到了这处山洞中养伤。

    闻他之言,雷耀并未心存感激,但也没有生出恨意,毕竟哑奴只是个仆从,主子让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身不由己。可是他之所以筋脉被废,口不能言,与哑奴也脱不开干系,所以,他不感激这个救命恩人,一点都不感激。

    在山洞中养了多半年伤,断了的筋脉虽被哑奴的妙手尽可能地医治,但还是不能使出大力气。

    哑奴身量不矮,但由于先天之疾,腰挺不直,走路总是佝偻着背。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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