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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
说来,顾祁料想的没错,宫中,皇甫擎在这夜已深沉之时,还端坐在御案后。
又要出手了吗?
搭在御案上的拳头微微收紧,皇甫擎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一桩又一桩的血案,意欲何为?
是欲图谋大周……
思虑到这,皇甫擎一掌拍到御案上,三年多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派血衣卫各方查探,但却至今都一无所获。忽然,他眸中暴怒转为沉痛。
应国公府一门被灭,及雅贵妃和六皇弟的死,真不是他所为。
就是那种心思,他也不曾有过。
然,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九弟,却不信他。
否则,还有那个敢觊觎他皇甫家的江山!
“来了。”御案前忽然出现一抹修长挺拔的墨色身影,皇甫擎抬起头,看向对方淡淡道。
揖手一礼,来人点了点头。
“三年前那批刺客又出现了,你觉得朕接下来该如何做?”
注视着眼前之人那清冷至极的眼眸,皇甫熠缓声问。
“只需关注着顾二小姐就好。”
“嗯。”皇甫擎颔首,浅声道:“在你没来之前,朕已有这个想法。”这要是一般人说出这话,闻言之人多半会腹诽,既然你都想到了,还问我作甚?然,那站在御案前的墨色身影却只是静听他说着,清冷的眸中无丝毫情绪起伏。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记着,你定要做一番周密部署,万不可让宁远侯府,乃至百官府上再出事!”
“是。”
“若是可能的话,你可以多到宁远侯府走动走动,最好能取得顾二小姐的信任,好从那她获取更多的线索。”稍作停顿,皇甫擎目中神光闪烁了下,续道:“对你有如此安排,一方面是朕想早日击破幕后之人的阴谋,好就三年前的事做个了结;另一方面,朕不想熠亲王和顾二小姐太过接近。”小九,你要是知道皇兄有如此安排,心里是不是更加怨恨……
怨恨便怨恨吧,只要你一世安好,哪怕提剑刺死皇兄,皇兄也忍了!
皇甫擎眸光微垂,眼底划过抹黯然。
“你不回答朕,是不愿接这项任务吗?”久未得到来人的回应,皇甫擎不由抬眸看去,发觉对方冷眸微怔,似是陷入自我思绪之中,于是,他干咳两声,道:“顾二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如若你能和她成就百年之好,于你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奈何他这话道出,依旧未见来人做出丝毫反应,以为对方是因连城在京中的名声,才迟迟不回应自己,皇甫擎唇角浮出抹笑意,叹道:“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年,必会追求她,至于那些有关她的闲言碎语,我全然不会在意。”
“沧澜谨遵圣命!”终于,来人自怔忪中回过神,揖手行礼。
“好,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若是有第三人此时也在御书房中,必会觉得奇怪,奇怪皇帝为何坐在御案后自言自语。
只因,站在御案前的修长身影,至始至终就没吐出一个字。
没错,自打来人出现,其遮掩在黑巾下的薄唇,从没开启过。
但皇甫擎每说一句话,他却的的确确有作回应。
“与你这般交流有六年了,有时候朕会想,如果这御书房中不是只有你和朕两人,旁人会不会说朕中了魔怔。”为了让御书房的气氛变得轻松些,皇甫擎自我打趣一句,紧接着,他眼底很快划过抹怜惜,道:“顾二小姐医术超然,兴许她给你看看,能治好你的哑疾也说不定。”
治好?他的哑疾能治好么?
墨衣人唇角掀起抹苦笑,暗道:他之所以这样,是罕见之毒导致,与身体本身无任何干系。
“该吩咐的,朕都吩咐你了,你若是没什么要禀的就回去歇着吧!”皇甫擎神色温和,浅声说了句。
“沧澜告退!”揖手一礼,墨衣人蓦地便失去踪影。
蒙山位处京城之北数百里外,此山云蒸霞蔚,四季风景优美,但却险峻异常,且野兽时常出没。基于此,人们即便再想一睹山中景致,也只能叹为观止。此处是蒙山一最为幽静,隐秘的山谷,谷周围崖壁陡峭,抬眼看去,开满艳丽花儿的藤萝爬得到处都是,将碧绿的山石点缀成了一副绚丽多彩的画卷。
与一般的峡谷不同,这里的谷底尤为宽广,且自北面倾泻下一条两丈宽的飞瀑,落至谷底那澄澈可见底的湖泊中,激起无数晶莹的水花,午后暖阳倾照,自高处观望,湖面以上水雾缭绕,仿若九天瑶池般如梦似幻。
皇甫熠身着一袭青衫,白玉面具遮颜,负手站在飞瀑之巅,俯瞰着整个山谷。
数丈长的银河从他足下飞落而下,也未能让他的身形有丝毫动摇。
山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袍,恍惚间他似那仙人临世,让人不敢谛视。脚下水花飞溅,然,一滴都未沾上他的身体,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谷底,看着谷底数千人分成十多个方阵,在他们的头领指导下,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训练!
拥有这这支强劲的力量,他无一丝欢喜之感。
起初组建时,他只为替亲人报仇,亦防止那坐在高位上的人哪天对他下手。
至于江山,他从未想过颠覆!
幼年时,能当着辅佐大臣和那人的面烧毁先皇留给他的遗诏,他就没生出后悔之心。
他只是在等,在隐忍,一旦查出外祖一门被灭,及母妃和胞兄之死与那人有关,那么他会好不留情地将其从高位上拉下来,然后另立新君,掌管大周江山!
多年过去,他近期才从掌握到的信息中,感知到或许真如那人所言,没有做那残忍至极,冷血至极之事。
但,一日没证明其是清白的,他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慢慢的,皇甫熠敛起思绪,袖袍轻拂,登时,身在谷底的诸人,顿感一股无穷大的威力,当空自他们压了下来,且那威力愈来愈强烈,让他们每一个人不得不使出全力抗衡,可即便这样,那些尚未修得深厚内力之人,终还是招架不住,面色苍白,瘫倒在地上。
内力深厚的,各个紧咬牙关,鼓动全身真气,抗衡着那似乌云压顶般的威力吞噬自己,透过暖阳,甚至能看到每个人额角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谷中的空气宛若全已凝结,唯有那入耳的水声亘古不断地潺潺流着。
原本在鲜花丛中嬉戏的彩蝶,仿若受到某种蛊 惑,竟挥动着轻盈的翅膀,朝着湖中心飞来。它们的蝶翼似是无物般挥动着,因为它们看到了一颗颗泛着五彩光晕的气泡,升腾着,升腾着,它们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让那绚丽多姿的气泡消失不见。
好美,那是另一种它们没见过的花儿吗?
熟料,一声砰然声响,湖中仿若被投下一块巨石,立时,浪花四起,将骤然间响起的声音掩盖。
云彩与山风,浪花和升腾起的水雾,皆霎时化作无坚不摧的暗器,向着它们的目标袭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而起。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那以各种姿势倒在地上的诸人,脸上皆流露出了难掩的喜气。
他们齐抬头看向飞瀑之顶,看着那临风而立,衣袍翻飞,墨发飞扬,白玉面具遮颜的年轻人。
尊主,他们的尊主来了,刚刚是尊主在检验他们的功夫!
“尊主……”离影率先回过神,不顾身上的疼痛,起身向那高处之人行礼。
她的眼里,她秀丽至极的脸儿上,都展露出无法掩饰的愉悦,可转瞬,她便恢复常态,只是直直地看着那抹青衫。
外在是看不出丝毫情绪了,可她的内心仍然激动不已,愉悦不已。
他来了,距离上次见过他,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很快,她给出了自己答案——两年三个月零五天。
她记得很清楚,也很准确。
打跟随尊主至今,她虽没见过那面具后的容颜,但仅凭那人身上独有无二的超然之气,这世间怕是再也没人能拥有。
兄长两年多前随在尊主左右,他铁定知道那似天人般的男子究竟生着一副怎样的面孔,可她在与兄长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中,没有问,也不能问。因为她知道,即便知晓尊主的容颜是什么样子,于她来说,又能如何?
心底泛起一丝苦笑,她挥去不该有的心思,暗道:此生,只要能为尊主效力,她就足矣!
皇甫熠俯瞰谷底,眸中渐渐染上一丝微笑,他们的身手比之两年前强劲不少,那一个个功力深厚者,凭着过人的眼力,皆将他眼里的笑意纳入眼底,禁不住心中一喜,尊主是在称赞他们,为他们的功力有了长进,而感到高兴么?
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尊主眼里很少有笑意,他的眼神永远深不见底,让他们无从猜出他的想法。
而这一刻,他目中染上了笑意,那就说明尊主对他们刚才的表现,颇感到满意。
诸人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爬起,无不轻舒口气。
暗道:尊主这次来是要下达什么任务了吗?自从三年前执行过任务后,迄今为止,他们再没出过‘飞仙谷’。
飞仙谷是皇甫熠为此谷取的名。
起因不是旁的,就是那垂落谷底的飞瀑,还有那湖面上如梦似幻般的水雾。
就在诸人放松心情的一刹那间,谷中的空气再次蓦地一窒。
漫天华光,如电,如剑,随那飞瀑一起向湖中袭来。
那道道华光并不灼眼,却宛若冰冷到极致,千年,万年都不化的寒冰。瞬息间,就已穿过诸人的身体,跟着直浸入骨髓,冷,好冷,诸人无不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在一滴滴凝结,怎么办?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退,无处可退;开动脑筋想法子,却无法可想!离影惊骇,蓦地抬头看去,唇角忽然就漾出了抹笑容,是尊主,是尊主再次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于是,她喝出一声:“应战!”
诸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尊主再次考较他们呢!
也不管他们有无做好准备,皇甫熠轻淡的声音自唇齿间漫出:“各方阵头领接招!”他的声音不大,但谷底诸人皆有听到。语罢,皇甫熠身形骤然纵下,宛若游龙当空,扬手就向湖中击出一掌。
立时,一阵阵轰鸣声响起,诸人提气轻功,朝湖面疾速飘去,各自皆催动全身真气,将那化作万千冰刃的水花,朝湖心压去。
宽袖**,皇甫熠凌于空中的身形快速变化着,劲猛之气愈来越强,诸人也不示弱,相互间递了个眼色,竟在空中快速形成一个法阵,光芒闪烁,轰鸣声再次接连响起,且这次,那激荡起的水花,明显没有前面一次强有力,见此情景,皇甫熠凝望着动荡不止的湖面,凌于空中,没再发力。他轻颔首,眼里再次染上那么一丝笑意,离影注视着他,不由问道:“尊主,我们大家伙可还令你满意?”
“满意?”皇甫熠眼里的笑容依然在,但声音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那就是比之刚才的轻淡,他的声音这一刻听起来略带了丝低沉之意:“仍需努力。”离影张了张嘴,欲再说些什么, 却见皇甫熠凌于空中的身形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又一次变化着,她当即怔住了,其他人与她无二样。
华光重现,不到片刻,便将他们一个个围在其中,离影心神一紧,只觉周身使不出力气,就那么被重重华光包围着,托举在湖面上方。
尊主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好戒骄戒躁?
不等她有答案,华光蓦地炸裂,强大的威力,将她和其余人全震了开。
欲催动真气稳住身形,奈何无用!
凌空重重摔落至地面,不光是离影,诸人皆头晕目眩,半晌后方找回心神。
痛,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可是当他们垂眸打量身上时,却发现自己并未受伤,调理内息,竟然也没受丝毫内伤。
飘然落于诸人不远处,皇甫熠道:“我这次来,只是来看看你们,并无其他事!”微微顿了顿,他续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还需勤加修习,这样一来,出任务时才不会让自己受伤,亦或是被对方毙命!”
“属下等谨遵尊主教诲!”
诸人单膝跪地,齐声道。
皇甫熠袍袖轻扬,颔首道:“都起来吧。”
“谢尊主!”诸人一礼,起身站好。
“不用管我,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见诸人都呆怔在原地,还等着他训话,皇甫熠轻摆摆手,对离影道:“你去收拾收拾,随我离开飞仙谷,我有事要交给你去做。”语罢,他转身走至湖边,静静地站在那,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离影怕自己听错,随在他身后,轻声问道:“尊主,你真得要带我离开飞仙谷?”
衣袂翻飞,皇甫熠没有回过头,只是轻嗯一声。
离影心中欣喜不已,又道:“尊主,那我以后是不是和我哥一样,随时随地跟在你身边?”
“暂时你不会。”半晌后,皇甫熠淡淡说了一句。
轻咬下唇,离影的心微微沉了沉,“那属下这就去收拾东西。”望着眼前的俊雅颀长的背影,她低于一句,转身而去。
“小无赖,两天没见,你可有想我?”唇角噏动,皇甫熠昂起头,望着远方天际,无声呢喃:“此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知道么?”她那么聪明,不止一次套他话,该是知道在她面前的他,并不是真实的他!如是想着,皇甫熠唇角勾起抹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