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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厂长焦头烂额之际, 叶悠悠的方案再次被人提起。
叶悠悠这一回去上级主管部门的时候,对方的态度总算不一样了。
“什么, 公开说明大会?”工作人员有些糊涂,这是想干什么?
“就是召开大会, 由我们公开说明, 购买搪瓷厂以后的发展, 安置,以及相关问题。会后, 还会给员工一些时间, 让他们公开询问关心的问题,由我们作答。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希望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们要有人在场。”
“这是当然的。”叶悠悠迅速应到。
关于这个大会, 来回折腾了好几次,只折腾的袁大朋在公司里直骂娘。
好不容易能够召开了,叶悠悠和袁大朋所带领的项目组一同去了搪瓷厂。
台下坐着的还有柳满红, 不过从一开始叶悠悠就没跟她说过这些事, 运作的时候也从来都是避开她。所以她其实并不了解什么,再加上她一惯不掺和厂子里的事, 别人来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知道, 这一位是不管事的。
“你女儿真是出息啊,也难怪你这些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过, 享福的命啊。”坐在柳满红旁边的人,看着台上的叶悠悠,再看看下头的柳满红,满是羡慕。自己年轻时也是厂子里的风云人物呢,可是谁叫子女不争气呢,现在老了,不就是比较子女。
“这孩子,从小日子过的苦,特别懂事,有今天都是靠她自己。”柳满红也是与有荣焉。
袁大朋做了讲解,他的普通话说的十分好听,加上演讲时,有一种天生的激情在里头。虽然内容很多,很长,但因为都是和厂子里的人息息相关的事,大部分人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关于员工的安置,袁大朋说的非常详细,大家也都是竖起耳朵来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虽然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但是至少,这份方案的态度是摆出来了。
不像之前要么直接拿钱买断,什么都不管,要么就是厂长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什么未来的想法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想把大家带到什么地方。
这份方案的未来目标,大家的安置,如何安置,什么样的情况怎么安置。资金从哪里来,谁来监督,都做了详细的说明,让人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但还是有人站出来嗡声嗡气道:“要是你们故意卡着我们,说我们都不合格,不适合上岗呢。为什么非要考核,直接安排岗位不就行了。”
这一说,引来一大片人的附和。就是呀,他们都是多年的老职工了,还得考核才能上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叶悠悠站了出来,“因为这个社会环境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很多人接受不了,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不想说好听的话,哄着大家,骗着大家,因为好听的话,大多都是骗人的话。你们现在需要的是切实的解决问题,而不是继续活在谎言和欺骗里。大家有多长时间没发工资了,生产线有多长时间没开了。还要想回到过去,有意义吗?”
“更何况,你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读过书,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员工。难道你们觉得,不能胜任我们所提供的岗位?”
“那当然不是,我看过了,超市的工作也很简单,有些人年纪比我们还大呢。我的意思是,你们会不会故意卡我们,让我们上不了岗。”说话的人很不服气,认为叶悠悠在避重就轻。
“那我也想问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超市,物业公司,都是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同样的条件,同样的要求,同样的工资,谁合适谁来。为什么在同等条件下,我卡住你们的上岗资格,然后再费力去登广告,去招聘别人呢,我又省不了一分钱工资。”
下头坐的人都笑了起来,这倒是的,什么岗位什么工资,人家定好的事。不招你,招别人不也得出这么多钱吗?
不得不说,总有这么别扭的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闲着没事干,都在琢磨着怎么害他。
说话的人摸摸脑袋,倒也坦然,“这个回答我觉得很满意。”
“明明你问的是废话。”下头有关系好的同事嘲笑他,一推一搡的,气氛反而变得好了。
又陆续有人站了起来,不管是叶悠悠还是袁大朋,都是镇定自若的应对。
对于有些刺头明显无理的问题,叶悠悠直接怼了回去,“如果像你想的那样,企业都是来干慈善的,干不了半年就得亏损关门,你们是不是又得重新出去找工作呢。”
晚上回到家,柳满红不停的往女儿碗里夹菜,“当时你回答的那么强硬,我还以为大家会生气呢,结果你猜大家说什么?”
“说什么呀。”惠惠在一旁歪着头,一脸好像听得挺懂的表情追问。
“大家说呀,你姐姐威武霸气,是个干大事的人。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的。企业赚了钱,员工才有工资发不是。”
“姐姐好厉害。”惠惠放下筷子拍手,“我以后也要和姐姐一样厉害。”
“先从考年纪第一做起。”柳满红顺手就给她加了压力。
“再见。”惠惠端起碗,“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所以应该是从吃饱饭开始。”
“咱们惠惠成绩可好了,长大了肯定跟你姐姐一样厉害。”王桂花给惠惠夹菜。
叶悠悠听着家里人说话,露出微笑,今天的说明大会,她恩威并施,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她该办的事都办了,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她已经无法左右了。袁大朋隐讳的提醒过她,是不是应该打点一二。
也许应该吧,但她不愿意。
一旦打点形成习惯,这个习惯就会成为他们身上的烙印,再想洗掉,便难了。更何况,她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谁逮着就想啃一口,薅下一层好处来。
也许会更艰难一点,也许会更慢一点,但是艰难不怕,慢也不怕。重要的是,自己的根基干干净净。不会有一天她站得高高的,地下的基石忽然崩裂,到时候爬得有多高,摔的就有多惨。
不过该盯牢的,还是得盯牢,该争的还是得争。只要是在不违反法律和良心的情况下,她还是有许多手段可以施展。
袁大朋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听说上级主管部门受到了施压,估计还是奚厂长的赢面大。”
“是吗?”叶悠悠笑了笑,“可是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
厂子里传开了,老奚还是会接下厂子,这下就连之前对叶悠悠还有所怀疑的人都慌了。对叶悠悠有所怀疑,是以为他们的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讨价还价。可是真的要给了厂长,他们该怎么办呢,厂长可是什么方案都没有。
事情刚传开几天,又出了一桩事,这回是厂子里的员工直接电话给了张甜生,当时她来采访时留下过名片。
“我有很重要的消息,希望记者同志能够来一趟。”
张甜生带着摄像机来的,面对摄像机的,是家人的小孩子。
“这事说起来有点丢人,是我家孩子去他家玩,小孩子到处翻翻捡捡的,看到抽屉里有三个小本,里头都是弯弯曲曲的字,以为是什么小人书就翻看了一下。孩子回来跟我们说,我是越想越不对劲。”
张甜生仔细问了问这家的孩子,三个小本长什么样子,是什么颜色,最后得出结论。这三本,是护照无疑。
如果只有厂长一个人的护照,还可以说是去考察或是参加商物活动。但一家三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考察活动是能带老婆孩子一起的,加上厂长的老婆刚买了一个超大的行李箱,放在一起,实在让人不能不怀疑。
不过小孩子偷看的事,总归不是值得宣扬的事,这家人便只敢告诉张甜生,不好意思出去说。
“放心吧,我肯定给您保密。”张甜生承诺。
张甜生又接到了报料,说是厂长的户口,多了一大笔钱,一个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这年头的记者还是很有能量的,她当即觉得自己可能挖到了一个大料。顿时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京城的电视台竞争更加激烈,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更让人头痛,但张甜生的想法很简单,或者说她从少年时得到的教训就是,专注于自己的事,而不要被任何其他的事打断自己的节奏。
想要赢到最后,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专业能力说话。否则就算机会来了,你也抓不住。有些事,可以靠关系,但关系不是万能的,始终有些事,你只能依靠自己。
“这条线索必须跟下去,如果挖出料来,很有可能是件大事。”
叶悠悠知道张甜生已经根据这条线追察下去,也没有完全放心。
这个时候,她必须求助于辛墨浓。
“这条线索交给张甜生倒算是互惠互利,不过司徒空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怕张甜生有危险,这样,我找人跟着司徒空,一旦他有异动,会有人及时跟你联络。”
“他敢对记者动手。”叶悠悠不敢相信,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样的人,什么事不敢,你可别小敢他。”司徒空这个人,如果说非得有个匹配的形像,那么用亡命之徒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你那边的官司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判。”
“我呆在这里,不光是因为官司,主要是项目收尾到了后期有很多手续要跑。”辛墨浓也趁机,在这里多认识一些人,顺便,还要帮严树把他的形像立的更丰满更成功。
“不过,快了,我下个月就能回来。”辛墨浓在这里,一天要当二天用,时间安排的紧紧的,就是想早些回去。
“你别着急,我在这里挺好的。”叶悠悠想了想,“下周舅舅也要回来,他说这回要多住几天。让叶叔在前头帮他顶几天,他们以后轮着回家。”
总比家里两个男人都不在的好。
“那挺好。”辛墨浓和柳满江谈过,基本上,他会以物流为主业,随带做一点工程相关的项目,其他的可能就不会多花精力,还是希望把时间更多的留一点给家人。
挂断了电话,叶悠悠又拔通了张甜生家里的电话,她爱人考上了国外的大学,打算读完书就留在当地发展。也一直想叫张甜生过去,可是爱人都读了二年书,张甜生也没下决心过去。爱人已经在那边摊牌,如果她不过去,就只能结束这段婚姻。
“悠悠,什么事?”张甜生跟了这个大料,心里正高兴,说话都带着笑意。
“甜生,我知道你跟了奚厂长那件事,你有没有想过,能够帮他办理全家的护照,还能给他打入一大笔钱,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能量。你最近出入最好小心一点,我怕他们背后会有人。”
“他们敢。”张甜生这几年脾气也练的越发大起来,她在外头跑新闻,什么难听的没听过,什么威胁没见过,真敢动手的,还是少数。再说了,她还真不信天子脚下,就人敢对她动手。
“你放心吧,我们已经报了警,现在是跟警方合作。我们跟拍一些内容,等完事以后报道出来。我不会有危险的,身边都是警察呢。”
“谢天谢地。”叶悠悠也是希望她报警的,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没想到,她已经这么做了。
“现在放心了吧。”
“放下一半的心吧,反正你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出入都注意着点,或者回你爸妈家里住。”
“我住的是单位宿舍,左右隔壁都是熟人,放心吧。”张甜生一再说自己没问题,叶悠悠也只能暂且相信她。
“报警有用吗?我们违反哪一条法律?”司徒空翘着腿,听着下属的汇报。
“那,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当然,老奚在竞争中脱颖出来,然后发现不负重荷,再转卖给我,这有什么问题呢。”司徒空吐出一口烟圈,旧的次序被打破,新的次序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正是商人们的狂欢时刻。
没有什么对与错,也没有什么好与坏,不管你是魔鬼还是天使,赚到钱就是至高无上的法则。
“让老奚跟我们把转让合同一签,然后他去上级主管部门把手续办完后,当天就可以带着老婆孩子飞去国外过好日子。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办。”
“万一上头……”下属还是有些担心。
“要李家是干什么的,干股是那么好拿的,合作是假的?我知道他们拿我当狗,不过恰好,我也拿他们当狗。保驾护航的狗,现在不用,何时用。”
奚厂长签下转让合同时,千咛万嘱,这东西在他走之前,可千万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你就放心吧。”提前签合同也是说好的,万一这头他把手续办下去,另一头不承认或是卖给别人怎么办,付钱的人总是得考虑周到。
“舅舅。”惠惠从楼梯的台阶上,直扑到柳满江怀里,柳满江把她给抱了起来,拿没刮干净的胡茬儿去扎她,一大一小,打打闹闹进了家门。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洗没洗澡,换没换衣服,赶紧的,水都烧好了。”王桂花把行李打开,要给他洗脏衣服,结果发现,行李箱里压根没有衣裳,只有给他们带的礼物。
“我在哪都放了几套衣服,没有现买也来得及,几套衣服还搬来搬去,想累死我啊。”如果不是想给家里人买东西,他连行李箱都不会拿,直接双手插在兜里,就能出门。
“穿脏了的衣服总得有人洗吧,你堆在哪儿了,不得沤出馊味来了呀。”王桂花一边说一边直掉鸡皮疙瘩,这事她可受不了。
“多大点事怎么听妈一说,这么吓人呢。”柳满江一边从自己的卧室里拿了衣服进卫生间一边说道:“有助理呢,您放心吧。”
“嗐,助理还帮着洗衣服啊。”王桂花不能信。
“助理会帮着找家政阿姨的,妈,这点小事您就别操心了。”因为柳满江回来,他们一家子都在柳满江的屋里准备饭菜。
“我整天也就这点乐趣了。”
“姥姥,姥姥,我,您关心关心我得了,我妈又没收了我的零花钱。那是舅舅给我的,我妈凭啥没收。”惠惠小机灵一样,逮着机会告状。
“还敢告状,你才几岁,手里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又埋怨柳满江,“买东西就算了,动不动就掏一把钱,数都不数让惠惠拿着花。我之前还不知道呢,那天给她收拾东西,从床底拖出一鞋盒子,塞的那叫一个满满当当啊,我给数了数,都快小一万了。”
柳满江在卫生间洗澡听不见,王桂花听了直乐,“给咱们惠惠存起来,用她的名儿。”
“姥姥真好。”惠惠扑到王桂花怀里,冲着她妈示威般的做了个鬼脸。
“全家都是好人,合着就我是坏人,对吧。”柳满红也给气乐了,“存就存,以后拿钱请保姆给你烧饭去,别找你妈。”
“妈。”惠惠又重新扑到柳满红怀里,撒着娇唱着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叶悠悠回来的时候,屋里正是这一片欢声笑语。
“幸好你们声音大,不然我差点走到对门去了。”叶悠悠两个门的钥匙都有,自己开了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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