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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御剑行过九华剑宗的天堑,便看见了仙气缭绕的第一仙宗。
之前费尽心机想离开这里,最后想要好好活着还是得回到这。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昭昭人在荆沉玉灵府,发觉他是真的比之前好了许多,连灵府都不那么乱七八糟了。
虽然比不了她刚穿书时那一望无际干干净净的雪原,至少也整整齐齐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意思,她就在他芙蓉化形的外面,随时都能躲进去,这样周到,让昭昭忍不住想到这些日子来两人难得平和的相处。
不针锋相对的时候,荆沉玉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这么说也不全对,想让他成为一个不错的朋友,前提是他要对你用心。
像原书里对江善音那样忽略,只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冷漠和凉薄。
思索间,荆沉玉已经下了般若,他并未将剑收起,依然握在手里。
哪怕剑未出鞘,那种刺骨的杀意依然让等在山前道场的众人浑身一震。
张天师拧着眉,他总是喜欢这样,哪怕修仙可以驻颜,也因他习惯如此而在眉心留下了刻痕。
荆沉玉到了,九华剑宗的弟子可不管他们那些摆架子的人,全都第一时间下拜行礼,对荆沉玉的尊崇和敬慕一如既往,未曾因外面的风言风语削减半分。
花藕夫人扫过跪了一地的剑宗弟子,能成为第一仙宗的内门弟子,他们各个都天赋极好修为不凡,想到自己的儿子,只因托生在她肚子里,因她的失误受了影响出生后无法修炼,她便意难平。
这些年不出秦家,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面对这件事,但出来了这么一遭,看着其他的年轻后辈,她还是接受不了。
如果秦夜烛是天生不能修炼也就罢了,偏偏是因为她胎内带去的灾难……
她绝不会让秦夜烛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哪怕带来危机的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剑君。
花藕夫人凝着荆沉玉,她的目光很有存在感,可对方好像完全没发觉,目不斜视地走过所有人,那种孤高冷淡的样子和过去没有差别。
明明出了那样的祸端,魔尊重归魔界,他回来不第一时间解释,仿佛还要离开?还这种态度?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们?是他们这些年将他捧得太高了,才让他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张天师是众仙家里地位最高的,独幽大师没来道场,他便也是这些人里除荆沉玉外修为最高的。他正等着荆沉玉的解释,他却抬脚便走,半个眼风都没给他,着实伤了他的颜面。
昭昭在灵府内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
她自己没拉的仇恨,荆沉玉都给拉得足足的,他要是去打游戏,那绝对是个t。
“剑君!”张天师忍无可忍,厉声道,“你这么久才归宗也就罢了,如今可算回来了,不赶紧给我们一个说法,又要去何处?”
他颇有深意地打量荆沉玉:“剑君或许可以万事不放在眼里,但我等还有宗内要事需要回去处理,还请剑君无论如何,现在就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是他和花藕夫人商量好的,不能让荆沉玉有喘息的机会,回来就要他说清楚。
若给了他时间,免不了其他还未站队或者站队不稳的人会倒向他。
看不见荆沉玉的时候,张天师觉得这等晚辈虽修为进阶快,修至剑君之位,却也没那么难以对付。但他回来了,见到他本人,饶是自负自傲如张天师,也有些底气不足。
荆沉玉一袭立领织金道袍,及膝的墨发随风飘动,他漫不经心地侧眸扫了张天师一眼,冷淡道:“等不了便走,本君未曾让你们等。”
“……”
“……”
真是嚣张啊!
昭昭牙酸地捂着脸颊,其实现在的他才是她熟悉的模样,但这段日子在雪荒天他实在太……温柔了?让她现在见他这副样子都有些不习惯了。
“荆沉玉!”张天师怒道,“你位列剑君,便要担负剑君之责……”
“本君未曾推脱,张天师何必急着给本君定罪。”荆沉玉直接打断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你若想要剑君之位,改修剑道也来得及。”
“你!……”太没大没小了,不过是后来居上的晚辈罢了,对他竟然没有丝毫尊重!
荆沉玉倒也不是故意这样对张天师,实在是燕轻雀给了他不好的印象,再加上华倾之前的传音和一路的详细禀报,他得知张天师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意图又是什么,很难给他好脸色。
若有谁是昭昭存在的最大障碍,那个人就是张天师。
其实在原书里,张天师就是这样一个古板自负又有些迂腐的长辈,他自恃身份,最爱摆架子,每次原女主江善音要面对审判的时候,都是他在一旁“监督”荆沉玉,不准他徇私。
在原书里,荆沉玉一次都没徇私过,做得都很绝,不然昭昭也不会写小作文,张天师也就无从发作。
谁能想到她会穿书,还走到了和原女主一样的境况中。
昭昭深吸一口气,跳进了荆沉玉的芙蓉化形,荆沉玉似有所感,面色缓和了一些。
他握剑而立,身姿修长,琉璃般的一双黑眼珠,是他近日拼尽一切疗伤所达到的效果。
虽然还有丝丝蓝色,但不仔细看没人看得出来,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神魂不稳,再给昭昭这心魔添一宗罪了。
“你们当真要本君现在就给个交代?”
他声音不大不小,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听在众人耳中,本能地想要向他低头。
荆沉玉修道千余年,光剑君就做了几百年,积威甚重,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花藕夫人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大师,器修本就少,更别说是这样强大的器修,她平日深居简出,众人想找她炼器和锻造法器都没机会,现在她主动出来,大家巴结还来不及,她站出来说话,引了不少人附和。
她笑吟吟道:“还望君上理解一二,魔界传来消息,魔尊已回到朔月宫,召集了所有大魔在朔月宫议事,尽数除掉了修界在朔月宫内的探子,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被镇压在流光海五百年,对修界积怨极深,若不能尽快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做好迎战准备,我等实在无法安心。”
这话句句在理,众仙家不断应和点头。
华倾其实也这么认为,可事主是荆沉玉的话,他就觉得即便如此,也不该这么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不给,简直以下犯上,太过分了!
荆沉玉望向花藕夫人,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昭昭感觉得到,他很意外她会出现,更意外她会说这些话,仿佛和张天师一派。
昭昭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是书中花藕夫人出场很少,除非必要基本不离开秦家,不意外是……秦夜烛都主动挑起事端了,他亲娘在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还是因为秦家嫡子不能修炼的秘密。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昭昭有点心虚,靠在一片花瓣上忧心忡忡的。
荆沉玉感觉到她的心情,蹙眉望向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便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不能拖那就不拖吧。
“要本君在这里同你们说?”他看了看道场,虽然九华剑宗是第一仙宗,道场也修建的宏伟隆重,但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花藕夫人依然笑着:“自然不能。这样吧,听闻九华剑宗的诛魔台风景极好,既要商议对付魔尊的事,不如就去诛魔台,诸位觉得呢?”
……诛魔台风景好?借口找的着实有些差了。
不过这名字啊,诛魔诛魔,真是不错。
荆沉玉在那里斩杀的魔族数不胜数,如今他灵府内,就有一个魔。
昭昭警惕起来,荆沉玉安抚地送来心音:“莫怕。”
……我才没有怕!警惕不代表害怕好吗!
“那便去诛魔台。”
荆沉玉其实早有打算,说完就先行一步。
看着他转瞬消失的身影,花藕夫人和张天师对视一眼,领着弟子前往诛魔台。
曲春昼自幂篱下静静看着这一幕,很快听到人群喧闹,是荆家人到了。
他们这么晚赶来,不是得到消息太迟,而是在商议如何应对,有些耽误时间。
得知荆沉玉前往了诛魔台,荆夫人冷着脸跟过去。
路遇花藕夫人,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对付,花藕夫人微微一笑。
荆夫人轻蔑道:“不想笑就别笑,笑里藏刀让人看着烦躁。”
花藕夫人:“……”不愧是母子,和剑君真是一样说话能噎死个人。
“荆夫人这边请。”
华倾主动给荆夫人带路,花藕夫人可没这样的待遇,但她也不在意这些。
等众仙家赶到诛魔台的时候,荆沉玉已经手握般若,站在了诛魔台最高处,那便是诛魔之地。
四根通天的仙柱立在四角,漆黑狰狞的锁魔链缠绕在上面,不时闪烁着雷电般的火花,昭昭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往外看。
荆沉玉知道她怕,他再安抚说什么别怕她似乎都不能信任,那便速战速决,离开这里她就不会怕了。
转过身来,荆沉玉往前几步,走到诛魔台最边缘,只差一步便会踏下去。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下落座的众仙家,张天师和花藕夫人坐在一起,再往旁边是曲春昼,悯天宗的位置独幽不在,问心宗的星流彩也没来,倒是蓬莱的顾灵皇和金盼儿都在,金盼儿紧锁眉头,一脸担忧,她是最了解内情的,但回来之后未被盘问,这还要感谢独幽大师。
若非独幽主动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得等剑君回来才能尘埃落定,还有顾灵皇护着她,她可能早就被张天师气势汹汹地搜魂一遍了。
江家如今自己都顾不好,这等场合当然也没来,至于四大世家里剩余的莫家……
荆沉玉手中化出一面水镜,将早就准备好东西给所有人看。
是在莫家发生的事。
当然,排除掉了关于昭昭的画面,只留下莫家作恶的证据,看得众仙家义愤填膺。
张天师错愕不已,他激动地站起来:“竟有这种事?!”
荆沉玉点了一下头。
这是他的筹码。
若莫家不除,后果不堪设想,既已除掉,功劳并非他一人,却也不能缺了他的。
“独幽大师尚在宗内,张天师若不信,自可去问。”他疏离漠然地说。
张天师表情有些僵硬,他是真的为莫家作恶感到气愤,也庆幸莫家已经被除。
可荆沉玉的话又让他想起自己的目的,这样一来,他所谋之事恐怕……
“那魔尊呢?”花藕夫人适时开口,“魔尊又是怎么回事?”
荆沉玉收回水镜,他看着诛魔台下的众仙家,突然有些累。
余光触及荆夫人,他顿了一下,静静与她对视片刻,没什么情绪地移开了视线。
昭昭感知到他微微起伏的情绪,瞄了一眼外面,也瞧见了荆沉玉的母亲。
能生下如此俊美的儿子,荆夫人的美貌自不待言。她气质冷艳高贵,也是活脱脱的冰山美人,看着谁眼神都没温度,只有看着荆沉玉的时候稍有变化。
她看上去很平静,可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的动作暴露了她的内心。
“那就是你娘吗?”
在原书里荆夫人只出场过一次,在故事的末尾,仙魔签订了和平条约,荆沉玉与江善音柏拉图开始的时候。作为男主的母亲,她出场安抚了女主,说了一些体己话,扮演了婆婆的角色,很快就下线了,是个工具人。
现在看起来,她其实很有存在感,比任何人都有,昭昭凝着她,想到自己如何折腾了人家的儿子,难免有些尴尬,但又思及自己比她儿子还惨,就平衡了。
“是。”
荆沉玉在心里回应了昭昭,视线落在花藕夫人身上。
“魔尊在魔界,出不来,无法害人。”他平静地道出事实,“待你们离开,本君便去魔界将他杀了。”
众人一怔,这是多么简单的一句交代啊,可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他怎会无法作恶?”张天师拧眉,“剑君做了什么让他不能作恶?还是他自己做了许诺?剑君不会信了一个魔族之言吧?!”
昭昭:……你可闭嘴吧张天师,你知道啥你就在这儿叭叭。
“这些时日,本君想了许多。”
荆沉玉答非所问。
他站在诛魔台上,诛魔台骇人的景色与他清风拂月般的模样形成强烈反差。
“妖也好,魔也罢,不过也是世间之物,与我等修界修士无甚不同,自然也有好有坏。”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荆沉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是说妖魔也是有好有坏的,和修士没什么两样。
这话让悯天宗说合适,其他佛修道修宗门说也合适,可就是从修杀戮之剑,每次进阶都要拿妖魔祭剑的荆沉玉说不合适。
张天师第一个不同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尊害死多少无辜修士,剑君此意竟像是在为他说话?!”
“本君不是为他说话,是为有心向善的魔族说话,本君已经说了会去取他性命,张天师只听二不听一,究竟是为无辜修士鸣不平,还是”荆沉玉稍稍一顿,“针对本君。”
“你!”张天师目眦欲裂,“黄口小儿!……”
敢说荆沉玉是黄口小儿?能忍他就不是荆沉玉。
手中般若出鞘,带起杀意刺骨的冷风,冰得人毛骨悚然,冻得人瑟瑟发抖。
张天师因这风冷静下来,而前去雪荒天的燕轻雀等人也终于在这时赶了回来,回到了各宗门的队伍里。
燕轻雀抬眸望着荆沉玉的方向,手里烧了张符,发觉什么后低头在张天师耳边说了句话。
张天师眯起眼,耐人寻味道:“也罢,这些事先不谈,剑君不妨先来说说你心魔之事。”
终于要到了吗?昭昭在芙蓉花里抬起头。
荆沉玉在外望向张天师:“你想说什么。”
“剑君的心魔……”
“你也说了,是本君的心魔。”
荆沉玉面不改色地打断了他,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打断张天师,放在过去他根本不可能做这种失礼的事。
“既是本君的心魔,又与你们何干,有何必要给你们解释。”
“剑君的心魔放出了魔尊!”张天师愤怒道,“这怎会与我等无关!?剑君几次被心魔所惑,次次出事,先是镇魔渊被毁,又是魔尊回朔月宫,剑君难道不该给个解释吗?!”
“没什么可解释。”荆沉玉闭了闭眼,淡漠至极,“身为修士,自当明白心魔为何物,本君从未想过能安然度过心魔劫,因本君的心魔犯下何等罪责,自有本君一力承担。”
“……荆沉玉!”昭昭在灵府里唤道,“你想干什么?”
荆沉玉没回她,只是看过所有人,平静地说:“魔尊我会杀。”
他不再自称“本君”,是在此刻放下了那个身份。
“心魔是我的私事,给完你们交代,谁都别再来过问。”
“那君上要给我们什么交代?”花藕夫人直白道,“君上这般修为,若无法渡过心魔劫,毁的不单是你自己,还会让天下陷入危机之中。哪怕夜月眠死了,也说不好会出现第二个更强大的魔尊。”
她说谁可能会成为更强大的魔尊,简直不要太明显。
荆沉玉突然笑了一下,他这一笑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荆沉玉笑,包括荆夫人。
她怔怔望着自己的儿子,虽然自从他入九华剑宗他们便很少见面,但那也是她的儿子。
她很清楚他现在想干什么。
她站了起来,想说话,却已来不及。
荆沉玉抬起了般若剑,一字一顿道:“剑君之位,我不要了。”
“什么?!”
“这是在说什么啊!”
“剑君是已经入魔了吗!他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诛魔台下彻底乱了,张天师都觉得错愕,这么轻易吗?
他不可置信道:“荆沉玉,你疯了?”
华倾也难以置信:“君上三思啊!君上不可啊!”
他一开口,九华剑宗的弟子全都跪了下来,跪拜着大声唤道:“君上三思!!君上不可!!!”
荆沉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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