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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同那些位宫女好生请教请教,女子应当如何铺妆,别吓坏旁人。”
女子很是窘迫点头,抿起唇角,总觉得此番妆面算不得差,可惜还是遭老人点出,一时难得羞恼,瞧得老者难得流露出些诚心笑意。
一位连妆容都不晓得如何铺陈的女子,天晓得究竟是将心思用在何处,但偏偏就是这么个扔在皇城街巷里都挑不出丁点显眼的女子,却能一句道出朝堂内外都听不到的言语。能想到是一道关,能如此淡然说出口来,又是一重关,连迈两座关,走到自个儿眼前,看来自个儿那位终生不领封地的王兄,本事眼力的确不见得比自己低。可惜一位高坐颐章之上俯瞰众生相,一位却是自行舍了后半生富贵闲散的封王口谕,隐入民间巷陌,再不曾踏足皇城半步。
似乎历代皆是如此这般,当年事落到依旧年少的权帝肩头,心头杂乱无章,有近乎数十载都觉有愧,亏欠这位本事心性皆不在自己之下的王兄,而眼下同样有两人,一人依旧在皇宫当中深居不出,一人在颐章境内走动,如何看来,都是后者来日可期。
皇宫上下皆能知晓,在近几载以来,不论天底下有多少忌讳不可提,皇宫内院里头最大的忌讳,便是大皇子三字,于是不论当初权帝病重几近身死时,同大皇子走动甚密的朝堂众臣,还是皇宫内院里头听闻什么风声的宫女中官,哪怕是相当受权帝宠信的近侍或是得力中官,都不敢谈及此事。大多时候,权帝都如同位再寻常不过的耄耋老者,尤其是近些年来,面皮上头和蔼神情愈多,大抵是储君一事尘埃落定,才使得风烛残年的权帝终能松开一口气,但谁人亦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权帝可以像信得过很多人,但大多时候,谁也不信。
所以当权帝携那位女子从皇宫里极长极长的甬道处,向西政王府处去时,不论是多晓得察言观色的中官宫女,都是不曾上前,而是远远避让开来,任由这位身形愈发瘦弱,但威仪尚存的老圣人撑伞迈步,缓缓走到西政王府外,一把推开尘封许久的府门。ωωw..net
府内空空如也,全无人踪,唯有正门旁一道暗门处,尚无尘灰,老人将这道瞧来同西政王府里寻常石砖一般无二的暗门吃力掀开,虽有一旁女子帮衬,依旧显得相当吃力,不过好在暗门唯有此一处,稍稍缓过两口气,沿阶而下,不觉昏暗。
西政王府不知何时多出这么一座地宫,但纵然此地宽敞得紧,依然是摆设无多,除沿路明灯引路外,就是无穷无尽书卷。
跟随到权帝身后的女子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多的书卷,木架三丈高矮,六丈宽窄,无数木架将整一座地宫铺得近乎无地落脚,唯有摆满书卷的书架之间,有能容一人通行的小径,沿此小径能通至地宫正中,有一处甚浅水渠环绕,一位中年男子坐到水渠当中蒲团处,坐相倒是不雅,单腿伸出一腿盘起,散发展卷,听闻有人前来,才是为不可察蹙起眉来,抬头恰巧望见权帝那张毫无起伏的面皮。
“困守一地,怎么连礼数都忘却了?上回朝荣安传信,寡人还以为是你隐忍不发,佯装变为了个圣人,但如今看下来,好似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权帝盘膝坐下,却是坐在水渠之外,同大皇子相隔十几步,面皮愈发清冷。
“久居此地属实是灵台钝了些,所以一时半会竟要寻思寻思,此番圣人前来,是父亲为教训不成器子孙,还是圣人责怪有人觊觎大位,因此迟迟没想到应该如何行礼。”
大皇子倒是自然,先是躬身行拜,而后又是长揖行礼,竟是将两番礼数都做过一回,而后才是规规矩矩伏在蒲团处,等候权帝发话。
这其中的举动,究竟是有怨还是无怨,难以分辨。
好在权帝并不曾理会,而是轻飘飘道来,“近来立储一事,寡人大抵是要定下,然而此时立储人选,并不曾在皇城当中,你心思缜密周全,留在皇宫内院有失妥当,不妨趁近来夜里凉爽,乔装打扮掩藏行踪,离皇宫而去最好,至于往后做个闲散王,或是愿自行摘去这重血脉,随你便是。”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随后谢恩,听脚步声渐远,始终也不曾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