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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古来书典里亦不过寥寥只言片语,起卦者至多不过要端坐一整日,已然当属前无古人,可历来行事放荡无拘的袁淳整整在司天台处稳坐三日,迟迟无有动静,反倒面色愈发红润,本就是从未有过的奇事,待第三日监正气喘不止迈过司天台千阶,站到袁淳身前时,才是大惊失色,连忙命司天台中人离去,仅剩老监正一人立在袁淳面前,神情时阴时晴,到头来还是绕到袁淳身后,一掌拍到背上,才使得袁淳长长吐出口浊气,随后便是连番咳血。
宫中近来太平无事,难得令群臣连同中官心境放缓。
以往总有琐碎小疾缠身的权帝,随春到之时体魄重新好转,眼见夏时将近,往日熬汤药的宫医连同侍女,竟都是闲暇下来,数位颐章闻名的圣手连番踏足皇城诊脉探查,都不曾找寻出这位权帝有甚疾症,从而使得权帝大悦,一旬前曾在宫中设宴,调兵马武官文臣前来。文臣赋诗,武臣比招,尤以骑射拳刀几样最夺人眼目,竟是连常跟随权帝左右的朝荣安亦是上阵,夺了拳脚魁首,权帝则是不顾周遭群臣阻拦,拽弓搭箭,隔五十步连中三箭,丝毫瞧不出久病初愈。
东政王府里二皇子远赴北地巡游,不曾归来,倒是使得这场大宴失色许多,往来群臣皆晓得那位本该是颐章圣人的嫡长子,早在数载前就是身死,眼下这位二皇子又
是外出巡游,大抵当今圣人权帝的心思,已是一览无余,既是长子已然销声匿迹,定然是这位和善宽仁的二子继位,即使谁人都不明言,照旧是从蛛丝马迹里找寻出零星端倪,可再无人胆敢同二皇子有过多牵连。毕竟当初狰衣使犹如流火般扫遍整座皇城内外的时辰,群臣幼子不敢夜啼,不论官品高低,照旧寝食难安,谁人都不敢于权帝体魄日益好转的年月里,再去触老龙胡须。
一场杀局散去,长街血随雨去,郊野繁花更盛,可人人心头都需打个寒颤。
或许许多人都猜出权帝当年那番举动所图为何,长子野心甚雄故而身陨,而次子过于宽厚仁德,需提防朝堂中心眼活络胆魄渐长的群臣,因此不惜凭双掌抹除荆条上的锋锐倒刺,留与次子个安稳至极的帝位,自可安心去坐,而待到那荆条再生出倒刺时,稳稳坐拥江山,履历愈丰的次子,自然能将这柄荆条镇住。
今日朝荣安亦是跟随权帝同行,才过午后,最宜走百步,本该老迈不堪的权帝愈发矍铄,气色甚好,皇城当中闲散迈步时,走得比往日都快上许多。终归是当年曾披甲持戈之人,年少时身手不逊于寻常武官,虽年老力衰,屡屡抱病,但旧疾已去大半,此时精气神甚佳,古往今来少有天子能将长子熬至不惑年纪之人,何况权帝娶亲极晚,到当下身子依旧硬朗,着实难得。
“荣安此些年来,在颐章各地转过许久,总算学来点奉承的皮毛,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是阿谀奉承,未免过于心直口快,好在是寡人耳顺,换成那等唯独喜好绕弯夸赞的,就真不见得能有用,兴许适得其反。”
“圣人性情爽利,实是群臣之福,倘若要将心力用到细枝末节处,反倒不美。”
老人饶有兴趣转身,挑眉向朝荣安笑笑,“瞧瞧,到底是没白走动,见识增长嘴甜得紧,要真是那等初出茅庐的小子,怕是真信以为真受用了。”
二人随宫道而行,当属畅谈,可旁人事大都一带而过,提到近来在整座颐章天下极有名声的王乐菁时,权帝难得将这话头展开,夸这位王乐菁虽同其父行事法子大相径庭,可并未失却大体,不过将天魁宗引入颐章天下,究竟是一桩甚好的买卖,还是份亏本生意,还需时日考量,不过不去瞧这些相对微末之事,仅仅是王乐菁游历近乎整座颐章天下,且动用家财助各地百姓修桥开山,就已是寻常朝堂大员拍马不及的事。虽未必比朝堂臣子所做更多,但亲自去往各地周游,路上能有这份心思,已属不易,换成其父年少时,真未必赶上这岁数不深的小公子。
谈兴正浓时,有中官候到两人近前,俯首低声言道太史监监正入宫面圣,行色急切,险些坠马,还是几位宫门值守的兵甲搀扶,才是安然无
恙。
而太史监监正历来端正,从容不迫,身在太史监一甲子,从未有过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