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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尤其乱石山中弩机连番炸响,即使那等生来膂力过人的部族军士,照旧双膀脱力,力竭之人退去,而后掂刀上马下山冲杀,而后有人补齐弩机所需之人,十人拽弩搭箭,箭簇足能穿山裂石,时常刺入胥王庭兵马当中,连人带马齐齐迸裂开来,大片血花散往四处。万数兵马对上数万兵马,不知是知晓此战避无可避,还是明知身在山麓当中难以逃生,王庭本来疲弱兵马,竟是一时强行拦住冲杀下山而来的胥孟府骁锐,两军冲杀到一处,于狭窄山麓里厮杀开来,金鼓吹角声连同厮杀声响震颤两山之间。
连岑士骧都是撑起虚浮身形上马冲杀,周遭护卫半步不退,虽遭强弓硬弩阻拦,依旧牢牢护住这位已替王庭损耗无数心力的主帅,且战且退,沿山麓向五锋山以北撤去。
尸横遍野,甲衣血染。
饶是王庭军死战不退,竭力替岑士骧杀开条坦途向五锋山北而去,可依然因地势受阻,居高临下,箭如骤雨,仅身死在箭羽当中的王庭兵马,就已是不计其数,狭窄山麓当中成片箭羽林立,伏尸无数,更因胥孟府铁骑牢牢盘踞乱石山,即使有浓雾遮掩,依然有兵马绕行去往五锋山北,阻拦王庭军去路,夹击之下死伤又添无数,仅不过一时辰光景,山麓处王庭军死伤已逾半数,军中勇将连同贺知洲三人一并开道,也仅是在山麓中前行十里。
哪怕有通天本领照旧不得施展,岑士骧执意列阵山麓的弊病终究展露无疑,身在乱石山山巅的魏武泽排兵布阵,接连调集数股千数铁骑阻拦王庭兵马去路,更是有数千骁锐围绕左右缠斗,拖延王庭军撤往天西城脚步。
除天西城受围,与粮道受断两战,岑士骧从未有如此伤筋动骨的时日,正帐王庭兵力钱粮,全然无法同胥孟府相比,故而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愿有半分伤损,可今日因地势却是始终束手无策,遭魏武泽连番递招,兵损惨重,只得沿山麓向北而行,且战且退,岑士骧自身都受流矢所伤数处,依然强撑未倒,率部撤去。
“人皆有马失前蹄的时节,看来岑士骧也不例外。”魏武泽观瞧王庭兵马撤去,虽死伤惨重,而依然有序,旌旗未倒,反而是叹息摇头,“天西城一战,是为将者无能,为帅者少智,才令流州再生出些起死回生的迹象,今日岑士骧为辟粮道涉险,想从中再搏出条生路,亦是算错了天时地势,但即使如此,军阵折损过半,寻常部众已应当慌乱撤走,逃命贪生者无数,军心荡然无存,而王庭军虽难再成势,依然瞧不出过多颓相。”
临甲瞥过魏武泽一眼,不解问道,“王庭兵马北撤有序,难道不应当是有后手伏兵?”
“岑士骧从来都是这般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性情,沙场交手数次不论胜败,能挽住人心不散,才是此人最为精熟的手段,倘若是在这等生死时节反倒自乱阵脚,又如何能在黄覆巢那等疯癫人猛攻之下缓住阵脚,论见识心性,我未必能及,不过是因胥孟府兵强马壮,故而才占尽上风。”
“即使去到天西城,照旧是无路可逃,离弦之箭紧追后心,既躲藏不得,也无物遮挡,胥孟府唯独占去大势二字,哪怕如今姑州兵马齐至,千军多日未进粮米柴草,岂能是一合之敌,难不成当真半点后手也无。”
十里路途损兵近半,从天西城奔袭而来的援军已然有大半身死在山麓中,所余数千甲同样人人衣甲血染,一路且战且退,奈何始终有小股铁骑阻拦纠缠,迟迟无法绕过五锋山去往天西城中,虽说无人溃逃,但手握刀枪,止不住颤颤,余力将尽,又添惊恐。胥孟府兵马居高临下,有目力极好者自然可替兵马指明方向,而反观尽在山麓的王庭军,身前左右近乎皆是浓雾沉沉,时有自乱石山上冲杀而下的骁锐善战铁骑,总能凭折损区区几人性命,扯下王庭军几十位军卒性命,尸首坠地,马匹惊慌。
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被周遭护卫团团围绕的岑士骧,总要时常回头望向乱石山山巅,而山巅的魏武泽,大多时也将两眼看向山麓里垂死挣扎青虫似缓缓前行的王庭军阵,最终不再有半点犹豫,挥全军冲杀下山。
天西城尚在雾外,而数万铁骑已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