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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在人间亲疏内外,必要横亘身前,拦路虎挡马山,常言说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通济四方,流州相比整座大元不过弹丸之地,能勉强护住流州不倒,已属万幸,至于再多做些什么,能浅力微,当不得大用。”
今时大元,也渐有春来迹象,如说往日尚有藏掖动向,眼下则是稍稍变换扮相,春风日暖,无复当初含羞。
其实到春日尚要好些,百姓家无需燃火盆添厚衫这等繁琐开支,即使无钱财照旧能忍过这浅春略微料峭寒意,对于大元城中百姓已是不赖的时节,而对于常年外牧者而言倒算不得甚,毕竟冬时风雪照旧能凭体魄撑将过去,只是现如今突遇战乱,当真无法再行营生,故而照旧是凄苦得紧。
“春日很好,但要是怀中揣千金,总能更心安理得观赏春景。”
温瑜从桌案旁取出枚润玉,水头甚好,连史静斋都禁不得多打量过两眼,但还未出言夸赞,却被温瑜抢先。
“自古以来逢战乱时,珠宝物件未必能卖上个合适价钱,反倒是金银细软粮米才最能养家,这么枚水头甚好的玉,兴许严酷时不过能换得几升米而已,老先生说得不错,人间先人后己的事不见得那般多,可流州州府却不一样。”
“奇货可居,倘若这枚玉换成是明黄戚,别说是换得一条生路,食邑万户也并非是空谈。”
“身子羸弱时,脑袋必不可少,而要是身子臃肿,哪怕是换个头颅,好像同样无关痛痒。”
面色自若如史静斋,都是当即眉头一颤。
年少时温瑜总以为,旁人不见得能望穿自己心头所想,又因自幼聪慧,于是做事成竹在胸,甚是自傲,但就从那日在客栈中见过燕祁晔之后,温瑜就再没觉得自己便是那个腹有良谋的高明人,而同样流州族老府也不例外。
天静气清,史静斋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军营,更不晓得一位年岁不深的修行人,怎就能从百般战事里分出心思来,恰巧拿住自身七寸。细想之下流州族老府所做事既不算周全,又说不通理,之所以有如此底气,一来是因枝条交错纷乱,全然轮不到流州族老府担当罪责,钱粮辎重有失,照常理而言也会遭层层盘剥去几层,只消各地权势在手者做事即可,可起初族老府账目就有假,全然不能瞒过温瑜眼力。二来既已有决断,王庭与胥孟府谁人为首,对于这些位已在流州羽翼丰满,无需过于担忧遭人连根铲除的望族而言,为谁人附庸并不重要,所以有此举动,先为试探,而后就是再度图谋。
可惜眼下种种,皆是被这位温统领凭强硬至极的手段破去,也正是因后者手中那枚可代赫罕令的明黄戚,种种盘算,一朝尽灭。
无论如何史静斋都想不出为何当今赫罕会将这么一枚明黄戚交与外乡之人手上,更一时半会想不通,此人怎就能如此断定族老府心思有变,恰巧点在族老府最为有恃无恐的要害,就好似人人头顶悬剑,真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明知你史元丁王黄五家望族同气连枝,占去族老府半数多的掌权之人,但任你万法由心,姑流白楼三州仍在王庭治下,何况在天西城惨胜一战过后,卒皆忘死,百姓同仇,单凭一座族老府,如何能与正帐王庭赫罕令相比。今日倘若史静斋自己走不出营寨,流州还是那座流州,王庭依旧是那座王庭,差别只在于史家势力,要平白受旁人分食,自此一日不如一日,如坠云端。
另外一条路则更是无果,既然温瑜肯来,必是将种种细枝末节都做到齐备,才会如此前来兴师问罪,即使是墙头草随风倒,想在旁人处讨到好处或是维持史家不倒,最重分量的还是这座流州,散尽家财的昔日大富,落在旁人眼里,当真不堪大用。而最是骇人的,则是这位掌刀者乃是外乡人,手头有这枚明黄戚,倘若欲要谋利,在露出破绽马脚的流州族老府里下刀,最为合适不过,挑一望族族老杀一儆百取而代之,易如反掌。
史静斋离去之后,当日温瑜便是急起营寨南行,不过赶路行军三五日,就得知流州族老府有变,同样长舒一口气。
这场赌,温瑜是胜者。
元王两家望族因徇私有违军法,瞒报私扣钱粮辎重无数,族老收去权令终生不得出死牢,丁黄两家望族则因管辖不利一并受罚,牵连之人多逾数千,而吴律与古老则是归还权令,重归族老府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