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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两鬓皆白的行丁却还是咬牙艰难抵住,接连咬破五指,本已摇摇欲坠大阵,经这番护持过后,通体蒙上层朱红色,同那座显然高明许多的大阵扭缠到一处,声若巨雷,施尽浑身解数抵住。
行丁不想死,更是不愿死在大元中人手里,猿奴叛逃,或是为人俘获,往往死状极其凄惨,当年便是有位实在受不得苦楚的猿奴叛离,倒也是心思细腻做事无遗漏,硬是在紫昊境内得来家室,且替人走镖,过得比往日自在许多,却是在数载过后,一夜之间家中人皆命丧,而那位猿奴却是被留下条性命,遭人剁去手脚四足,剔去眼鼻置于坛中,生不如死。
所以明知晓并非是来人敌手,行丁也是咬紧牙关,哪怕是接连耗费数滴心头血,亦要替温瑜撑过这最为凶险的一阵。
温瑜活着,他行丁多半不会死,但若是温瑜败阵或是身死,自个儿便是求死不能。
原本在场中节节败退抵御不能的温瑜,也是在行丁大阵蒙上层朱红的时节,忽然直起身来,朝那两座阵法各点过一指。
却见车帐之中那位修行人的大阵瞬息之间停住,旋即将车帐笼入当中,滚滚飞草刀光剑气,连带腾空直起的如刀黄叶,如岳土石,顷刻间反是朝车帐外压去,连人带车马一并搅得粉碎,唯余不少血水木屑,缓缓汇成条涓涓细流。
行丁的大阵亦是倒戈相向,饶是老者浑身涌出冷汗来,急忙打算再起一阵,抵住突然朝自个儿袭来的阵法中伤人术法,却依然是措手不及,勉强分心力再度施展起一座阵来,全然阻拦不得。
大阵之中飞沙走石,只距老汉额心一指远近处停下,轰然垮塌。
温瑜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打量已是浑身筛糠,面色却是有些释然的行丁,很是奇怪这老者举动与面色迥异,不过随后又是瞧见那头小猿,此刻瞧见温瑜,哪里还有当初那等狰狞面孔,只是不住作揖,同老者一样也是浑身战栗,需凭四爪勉强挂住行丁背后衣衫,才能勉强不倒,颤颤巍巍走将下来,继续朝眼前这位女子作揖恳求。
“替我翻找翻找一番,尸首之中有无可用上的物件,你主子的命,我留了。”
小猿能懂人言,见温瑜并无出手的意图,当即也顾不得太多,连忙爬起身来朝横七竖八尸首当中跑条而去,生怕是耽搁了功夫,自家主子被这杀人不眨眼的女子抹了去,虽是通体依旧止不住筛糠,却仍是手忙脚乱翻找尸首。
“刚才那一手,叫这些位修阵数十载的前辈高手瞧到眼里,估摸着得气得七窍生烟。”行丁缓过几口气,开口却比往日轻松许多,随处找了枚圆石枕住后颈,脸上竟然有笑意,“要老朽说,死在方才神通之下,并不丢人,不知姑娘为何要留手,那飞沙走石如吃得瓷实,寻常靠体魄修行的匹夫亦是难接,倒不如死在方才,免得提心吊胆。”
温瑜没多言语,而是抬步走到那数十尸首旁,捡起两三柄品相刃口算在入流的新月刀,挂到腰间,雕翎亦不曾浪费,统共百枚箭羽搁到身后箭壶处,齐齐整整码好,这才是重新背着几百箭羽,数口长刀,坐到极浓重极浓重的夜色里,不曾点灯,借周身重新围绕而来的流萤靠到树下。
“神通强归强,但已是我撇舍许多,得来的最后一手棋,此去大元尚不知晓多少路途,来犯敌手一茬强过一茬,恐怕再遇个三五茬,这般手段,亦不见得能轻易言胜。”
不消旁人去说,赶路这些日来,温瑜已是见过大元近乎多半数部族之人,虽不曾自报家门,只看衣裳打扮就能辨认出个大概来,饶是胸中决意,也不得不感叹上一句,大元终究是与天下诸国平起平坐的大境,如今即使遭胥孟府一手执掌,但其中的修行人与匹夫武人,向来不曾缺,饶是修阵之人最擅对上群敌,人手一多,终究是力有不逮。
“杀你没有好处,更何况我也闯荡过江湖,死得干脆,总不如活得憋屈些。”
“不得不杀的,我一个也不会有半点怜悯心思,但不想杀的,权且放宽心就是。”
一袭黑衣的女子抬略显粗糙的手背擦去脸上血,毫不在意地灌过一口酒。
忽然很是想念当年送自己胭脂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