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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云仲愕然,并不晓得吴霜葫芦里头卖的假药究竟是甚。
吴霜言之凿凿,“若非是练的掌法,怎会能将马屁拍得如此震山响,也得亏那杂毛马儿非是寻常马,不然大抵要被你小子这功夫震裂五脏。”
一餐饭食,前半截吴霜心绪很是低沉,不过大抵云仲这拍马屁练出的掌法的确是合吴霜的心意,后半截便是兴致渐起,索性是同自家徒儿拼起酒来,由打颜贾清狮子开口过后幸存的数坛好酒,皆是入了师徒二人口中,对于拼酒时节向来不动用修为的吴霜而言,的确是醉意深重,也不需云仲搀扶,悠哉游哉一步三摇,自个儿晃回正殿安睡。
白衣剑客收拾罢桌案,亦是离去,将嗅见佳酿滋味幽幽醒得的黄龙支开,自行回屋中坐定。
说来也是古怪,兴许是黄龙总喜随钓鱼郎的性情,近来这黄龙馋酒的时节,与日俱增,时常云仲还不曾饮起,黄龙就已是自行化为原身,眼色热切得紧,活脱脱馋酒酒虫,连云仲都是不好阻拦,每逢饮酒只得分与黄龙些许尝鲜,如今将黄龙支走,倒也是难得情景,孤身坐到窗棂前,看向沉沉雨幕。
不知耗费多少心力才瞒过自家师父,如今独坐,纷繁思绪却已挂到眉梢上去,如何都是扫除不得。
难得同自家师父扯谎,为的却是隐瞒那封书信当中温瑜所言之事,虽是有心同旁人言及二三,可依云仲的性情,纵使是想说,也迟迟不能开口,更何况吴霜打自个儿回山过后,时有提及,自然就更不能如实相告。那书信前头瞧来不过是嘱咐,但后几句在云仲看来,已是早有定夺,初识时节唤作师叔,如今隔去许多年头,师叔这两字之间,尽是生分。
想到此来,白衣剑客很是疲惫,于是便将长椅向窗前挪了挪,调转椅背趴到上头,双掌托住两腮,很久都没有半点动作。
在自己看来,温瑜向来就不曾是那等温吞柔弱的性子,且耳根奇硬,倘若是已有决断的大小事,饶是旁人苦劝,亦是收效甚微,如今远去大元,早已料到会有此番举动,可书信中所言,无论云仲如何想来,都不由得神情略哀,与入南公山山腹前所言,如出一辙,字字皆是门当户对,句句皆是不留分毫余地。
云仲由怀中摸出那枚碧空游与拓印阵纹的铁卷,定定瞅着,刚要说些什么,却是望向已无灯火明的正殿,拈指起阵,将整座屋舍笼入其中,这才低声自言自语道来。
“若是不愿在此事上多耗费心力,何苦走得如此匆忙,倘如早已是定下主意来,入山腹前明言即可,何苦要留下一封书信搪塞。”
“并非是附骨虫蝉,心意已定,直说便是。”
“可能我从来便是不曾看穿旁人心思,自身心念不强,且摇摆无踪,琢磨许久的人心善恶,古来不曾有人说得分明,就只好以自己肉眼凡胎去定下个算不上人人皆赞同的度尺,既是如此,又怎会看穿姑娘的心中所想。”
眺向窗外雨夜的云仲面皮平和,絮絮叨叨说起,由温瑜初来南公山,到糊涂误食温瑜带来的金贵茶点,再到后来数度远走江湖,一桩桩一件件,记得却是分明。
当初温瑜曾言说过,少年心细,可忘性却是不小,时常丢三落四不说,头天嘱咐过的种种事,总要第二日忘得一干二净,可唯独此刻言说种种,分毫不差,记得相当清楚分明。
本就才由南公山山腹走出不久,浑身内气尽出,如今难得清净下来,听窗外雨声不绝,疲累劳乏登时涌来,云仲言语声也是愈低,到头来已是几不可闻,趴到椅背处,两眼缓合。
“风雨交加,玉打萍荷,得小心着些,多添件衣裳,切莫着凉了。”
这是山巅擎伞的吴霜听见的最末一句话。
云仲阵道并不精深,又如何瞒得过佯装大醉的吴霜。
青衣的吴霜站到山崖边上,知晓云仲已是沉沉睡去,不知怎得就很是心烦,且很是不忍,刚要令周身两剑斩尽纷繁急雨,却不知怎的又是收回手来。倘若是云仲畅畅快快将心底不甘愁苦皆尽道与旁人,或是畅快淋漓递出无数剑气来,将南公山山巅毁得七七八八,吴霜反倒觉得最好,但云仲从始至终都不曾说出半句实情,面皮平平静静,当真像是无事发生。
世上总有许多事,饶是境界无双,饶是剑气无人可抵,也总觉力道全无,尤其是这般青葱年纪,事往往不遂人愿。
人有少年,花有苗期。
苗期羸弱,尚可见花开,少年志长,惜无人留候。
南公山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