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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颜贾清却是不依不饶,逼视青衣吴霜,“自古而今亲疏有别,原本以为兄台高义,如今看来倒也是逃不过此话,实在是教人无可奈何。”
吴霜还是没吭声,将烫罢酒水倒出一碗来,微微嗅了嗅,吞下两口去。
“颜先生想要问,若是将温瑜换为云仲,举止是否会有变。要么便是下山时节阻拦一二,要么便出手帮衬,直到凭我这身修为将那胥孟府连根拔除,才是尽师父的本分,倒也没错。”
“如使天下寒门士子人人皆可尽己力,山下学堂日后有数十人皆可踏足朝堂中,颜先生这做先生的,难不成还要跟到京城里去,挨个指点学生如何做事,如何为官?”
吴霜苦笑,指指眼前神情稍稍舒缓的颜贾清,又是指指自己,“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道看个人,三番五次替云小子出头,其实说回来,本就是做师父的本分,但总不能长此以往皆是如此。云仲这小子很是对我脾气秉性,但温瑜无论如何算起,都是我南公山的后生,从来我就最是护犊,徒弟在外头受了气挨了打,恨不得都管上一管,但若长此以往,如何历练。”
“所以日后倘若是同代人欺负了自家徒儿,纵使是忍无可忍,也得忍将下去,除非是老辈人仗着自己修道年长,欺辱南公山弟子,再行出手。”吴霜喝尽黄酒,又添过一碗,再度一饮而尽,旋即才是抬头平和看向颜贾清,“你说这村落中孩童,现如今已是多半皆入了学堂,孩童所求,或说是这些孩童双亲家眷所求是甚。”
同吴霜相熟的,多半晓得其年少便嗜酒如命,不过除此之外,亦有许多人知晓,吴霜囊肿羞涩的时节,乃是个时常贪便宜的主儿,可倘若是身家足时,乃是位相当讲究的老饕,倒不见得遵循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套说辞,不过最是知晓酒中意趣。黄酒温罢,大抵便并非是一口饮尽,而需先好生品上一番酒水之中生姜干枣滋味,才算是一美,但此刻吴霜却是并无这等心思,一饮而尽。
连近来不愿动心思的颜贾清,都能将吴霜此刻心头郁结烦闷瞧得分明,故而一时间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只得是先答。
“为的乃是能将学问揣到自个儿怀中,即便学不成,亦能知礼义廉耻。”
“南公山也是如此,免不得俗,即便徒儿不是这么想的,我这做师父的,也断然不可变为其武道途中绊脚石,村中孩童前来,要么便是为学问,要么便为知晓礼义廉耻,由书卷中知晓这连绵山外,尚有一座极大的天下,可不是为了日后出学堂时,身后绑着位酒鬼先生。”
“险些被你绕了进去,”颜贾清突然是有些回过味来,拍打桌案,“那燕祁晔如何就不算倚老卖老之辈了?假使借温瑜十载,未必就不能成位四五境的大阵师,但以如今修行尚短的年纪,如何能胜得过燕祁晔,况且胥孟府如今风头正盛,不少苦于其威势的修行山门也已是不得不变为虎伥,凭温瑜一己之力,怎能功成。”
外头雨声愈急。
吴霜出奇平静。
“我当年也是如此选的,有不少江湖之中的故交好友也曾劝过,说是五绝势大,切莫螳臂当车,但我并未听取,故而才使得这五境,足足迟了十年。路乃是自己选的,身在南公山所学,并非唯有修行,谈不上知天下,但最起码要明己身,三境的修为不高不低,可能否胜过胥孟府与燕祁晔,温瑜应当有数,但仍旧一意孤行,饶是我一意孤行阻拦下来,使其囚于南公山中,又有何用。”
至于吴霜所言之中的对错,颜贾清听得分明,连他这等向来嘴皮子利落,精于舌辩的文人,都是不好辩驳,逼急了只得开口,“那倘若是温瑜前去大元有甚不测,你吴霜真就能心安理得坐到南公山山顶上,任由八方来风岿然不动?”
吴霜放下酒碗,向南公山山顶看过一眼,反而越是眉眼平淡,托起碗来,沿碗边嘬过两口黄酒。
“好像颜先生忘了早已无黄龙傍身,再说了,既然是南公山弟子,倘若是真遇上性命之忧,还能真不去管?”
“再说了,又不是没留后手。”
浩浩剑气直贯天外,震散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