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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用多年功夫,生生压制住大元诸座仙家宗门,早已是立威,更无需记挂所谓大元这碗水理应如何端平,而是来势汹汹,打翻碗碟,径直闯入大元境中。正是出于此,各部族日日所念的好处地盘,胥孟府无需忧心什么端水,也自然可将这些个地盘尽数分发出去。
大元正帐给不得这些部族的,胥孟府反而视若浮土流沙,可轻易送出,这才是燕祁晔藏于寻常手段,寻常路数之下的杀招,恰好切中大元境内早已离心离德的部族,唯恐依附胥孟府过晚,难以挣来好处。
“你看此条大龙,落在谁人手上都是大龙,必定高过周遭那些零散棋子,便是因你棋力极高,所以能使起得心应手,破阵摧坚纵横捭阖,将这棋局搅动得狼烟四起不得安生,可要是放在棋力低者手上,头尾不能相顾,只顾勉力维持,又怎么可称其为妙手,反是败棋。”
今日燕祁晔出奇健谈,说到此处,早已是不再去瞧眼前棋局,嘴角浮动朗声笑道,“正帐势微,那位年幼赫罕倒未必是痴傻之辈,但可惜武略不济,唯独剩余权衡部族的本事,就好像是一位棋力浅弱,但先行十几步的庸才,纵使是先机在手,大龙镇住棋局,但无催动大龙心服的本事,倒还不如两手空空。”
香炉长烟又是一抖。
这次文人望去香炉一眼,又试试周遭并无风涌入,才释然笑笑将手中黑子送还棋盒,双掌抚膝直身坐起。
“在下是来下棋的,闲来无事攀谈,竟是无意听着府主许多话语,且听来都是无藏掖,看来是走不出胥孟府,文弱人见不得血,过后动手时,还望府主快些。”
燕祁晔蹙眉,旋即低头瞧了片刻棋盘,再抬头时,眼光登时清冷下来,仅是扫过文人一眼,后者自诩山崩不变色面皮,便当即显出铁青色来。
“还是道行不济,若真是无迹可寻,那才算是高明杀意。”
老人抬起一指,相隔一桌距离笑道。
“老夫很不愿别人瞧出我心思,尤其是事关大元布局,谁都不行,毕竟今日与我行棋落子,未必他日就不与旁人把酒言欢,你逃庵居士太高明,如若是背离胥孟府,恐怕老夫的算盘便要落在空处,再难成行。”
但文人足足等候了一盏茶的功夫,老者也不曾点出这一指。
屋中香炉烟来去叠折,竟是再未笔直。
“也罢,真要是除去你,最是无趣,何人能陪老夫手谈,”燕祁晔突然笑将起来,收起那一指,“毕竟臭棋篓老夫不愿同他们对局,太高的高手又不晓得如何让棋让得圆润通达,也唯有你逃庵居士有这般本事让子,最是自然,还能显出老夫高明。”
待到文人走出胥孟府的时节,还是长长吐出口浊气,回身望过一眼胥孟府三字牌匾,苦笑不已。
原本自恃心思通达,且从未曾有违逆燕祁晔心思的举动,却是不曾料到有今日事,那一指之中的杀机之重,虽是一闪而逝,竟是引得屋舍炉烟久久不曾平复,似乎燕祁晔近两载之间已是罕有亲自出手的时节,就连自个儿都是有些淡忘,这位看似平日淡然和蔼的老者,于大元威名本就是依仗一身高绝修为,方能步步走到如今高矮,俯瞰一境,而今想起,寒凉刺骨。
“都说是伴君如伴虎,忘了府主也是身负足能变为九五的面相命格,还真当是位忘年交,险些搭上自个儿性命。”
文人心有余悸抹抹面皮,额角红疮越发猩红,耗费足足一炷香光景,才由打胥孟府曲折山路离去,却是摇头晃脑,步态闲然。
文人无名无姓,纵使是凭胥孟府如今威势眼线,也不曾查明这文人家世,更是不晓得文人由打何处来,就好似是由穷山恶水顽石里头蹦将出来那般,干干净净,暗探提笔想要胡诌几句,都是无从落笔,也只得如实禀报。只晓得文人号逃庵居士,额角顶着大片桃花似恶疮,不喜饮酒,却喜醉酒,一身相面观手相的功夫,大元中人无出其右,工于心计算计,谋策无遗漏,也正是这位文人出山,才同燕祁晔一并收拢多半座大元境。
可身在胥孟府中的下人丫鬟,谁也不曾猜着,今日险些要扫去这位文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