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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当中,终日诵经禅唱声不绝,随天上飞雪一并,飘摆出极远,萦绕整座钟台古刹,佛铃阵阵,雪落风吹,确是可令人心头空旷。
不过许多僧人依旧是时常外出走动,常可由侥幸不曾遇上贼寇的过路商贾口中听来些近日变动,有人言说,曾在齐陵边关瞧见十几位衣衫齐整,且神情淡然的僧人,虽说浑身上下瞧着似是风尘尽染,而气度却是丝毫不差。更是有人曾言,关外贼寇似乎近来动向有异,眼见得似是不愿劫掠商队行人,而是行色匆匆,每日之间往返数度,似乎在寻觅什么珍奇物件,但到头来也不曾有执意送死之人,前去问询两句。故而山间虽说大多僧人心思通明淡然,却亦
山间时有日光,雪化为水,而后又是两三日严寒,将原本雪水冻得瓷实牢固,镶于屋檐周遭四角,形若百来枚倒悬竹笋,乳白透亮,接连成片挂满钟台寺上下,天光明朗时节便可见百数辉光,盈盈烁烁,最是惹人喜。
藏书楼中两人往窗外远眺甚久,皆是不曾出言,不过外头凉风仍旧袭人面门,单薄僧衣终难相抵,不空禅师便自行起身,拿过件厚袍裹到自家师弟身上,又是将木窗略微压放下些许,才重归原处,稳坐饮茶。
“那位徐施主,当真不该逐下山去。”不惠抱住两肩,似是有些困意,接连数日之间雪起雪止,最是惹人睡意,饶是平日里精气神最足,成天深更方眠,鸡鸣便醒的佛徒,遇上此等飞雪绵延的时日,也要早些寻床榻避寒,更莫要说是不惠这等年纪,再者元气已伤,疲倦更重。
不空禅师动作一顿,并未作答,而是盘膝在地闭目养神,压根不去顾及自家师弟出言。
“虽说先前不曾听闻过不求寺名头,但这位自愿驻足的堂主,摆明本事极高,仅堂主便有此般深厚佛法,辅以高妙境界,更何况是堂主之上,总有许多本事仍在其上的高人,倘若真是要讨佛门七妙,如何是好。”不惠言语极轻,但气力极单薄,每道出六七字后,定要深深喘息一阵,故而这番话说得断续,却令一旁闭目养神的不空眉头皱起数度。
时常外出走动,他自是有所耳闻,齐陵边关处由打不知何地涌来一拨佛徒,此事非假,而齐陵已是多年不曾有如此数目的僧人,一并显露于世人眼前,一来齐陵以内并无几座知名知姓的大寺,更是无有多少佛徒传道,如此想来,此数佛徒,恐怕皆是由那座不求寺而来。
既想来也非是前来相助道场法事,更非是对谈佛法,想来便是来此讨那枚砗磲。
“再者说来,关外贼寇近来销声匿迹,少有听闻商队受劫,而是在关外弹丸之地来回奔走巡视,明知砗磲属我钟台寺供奉,绝非替身后人寻珍,十有八九,便是知晓了徐施主下山一事,欲挟住后者,以此逼迫我寺,将佛门七妙拱手奉上。”不惠目光松散,望向眼前老僧,勉强笑了笑,“我天资愚钝,比不上师兄聪慧,师弟我都可想通的道理,师兄岂能仍旧无知无觉,以徐小子的性情,怎能得安生,却不知为何偏偏要在此节骨眼上,遣徒下山。”
“师弟主内事,我主外事,眼下种种,不劳烦师弟忧心,”不空仍旧闭目,言语多有责怪意味,“明知晓自己身子极差,怎仍旧要平白耗费心神,惦记这等俗事,徐小子福源不浅,纵是遇上麻烦,亦可逢凶化吉,不论有无师徒名分,咱定不会令徐小子失却性命,至于为何逐其下山,师兄心头自然有数,待诸事已毕后,本意自然显露,何须耗费心神去想。”
不惠笑笑,话锋微转,饮下口茶汤后笑道,“当初师父仍在世时,我二人曾前去戈壁处寻鼠,不知怎得,身在关外的小鼠最是精明,常言狡兔三窟,而这类鼠却是八九成群,于硬朗沙石当中钻出几十处洞来,常常忙活良久也难捉着一只把玩,末尾时节却是想出个良方,将周围几十处洞坑皆尽凭大石堵住,只留一处宽敞洞口,凭草籽引出洞来,断住后路,便可时常得手。”
“看来师兄已然笃定何人是草籽,师弟自然无能为力。”不惠深深看了眼不空,“师弟命不久矣,自然无暇顾及师兄心思,不过既是自有决断,此寺中重重,还望师兄看顾妥当,佛门七妙,终归也难胜救人一命。”
面皮憔悴枯槁的老僧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独自登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