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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铺缀刚掐下来的润绿柳枝,手艺人将铁烧为滚烫金水,扬到花棚顶处,金水飞溅四方,足足能迸溅至几丈以外,犹如焰火红花在近处绽放,煞是好看。
等待观赏累了,就径直去向偏向正中的高台处,自然有戏班轮转唱戏,有座位数十,高台两侧亦有宽敞廊桥,算下来共有上百座,足够这附近的达官显贵携同家眷落座。
今儿个乃是清河园轮至,而后台画脸儿的却只有一个阎寺关。
“说来可笑,偌大台后就一个贼眉鼠眼的武生,还唱甚戏?怎么?清华园那班主夫人同别个跑了,瞧你这身结实体格,怎的仍不去追回来?”
“依我说,清河园早不算在戏班之列,何苦平白无故分摊天数,一场下来,散碎银子交供奉都吃紧,白白浪费,听闻你有两分功夫,倒不如学学那群手艺汉,好生练练那胸口碎大石的营生,也不至于同你那苦命的班主般跑了媳妇丢了面子。”
戏子嘴皮利索,恰巧又是几位尖细声的旦角,恶意诋毁之下,令人耳边嘈杂凌乱,而细看之下,那位画脸儿的汉子,握笔右手丝毫未动,似是习惯于被这群女子夹枪带棒的嘲弄,连眼皮都未抬,只是坐对铜镜,小心翼翼的画上武生花脸。
“忒没意思,同那路边长青苔的烂木桩似的,休要搭理他便是。”为首女子艺名唤作霓酥,至于本命则无关紧要,就连她本人都从不提及本家姓名。女子浓妆艳抹,嘴唇极薄,单单瞧面相就是位牙尖嘴利的主儿,其实确实如此,这女子自诩采仙滩方圆百八十里的头号花旦,结果当初被清河园班主夫人连着压盖数次,仍旧不知悔改,当着一众贵人的面要同人家对戏,故意使坏,提出唱一场莲花台,这出戏中,清河园女主人演的角儿,通场只有两句唱词,统共十几字之少。
然而初登台时,霓酥便输得体无完肤,只得狼狈下台,引得台下一片哄堂大笑。至于原由,则是清河园花旦的头一句唱词,前半句轻灵高昂,后半句又婉转低垂,好似那鹅雪飞旋,衔接极妙,虽以团扇掩面,而台下人却犹如见到女子含羞,眼神儿如那画本中的成精的狐精,将三魂都勾去两魂,由此可见其唱腔之精妙,真真是出神入化。可惜自从女主人不再登台,捧霓酥的又多起来,虽然与清河园女主人相比低矮一头,毕竟唱腔同样下过苦功,听来不赖,故而众人亦渐渐习惯了将花旦之首的头衔赋予霓酥。
此时高台鸣锣三声,意为角儿应当此时入场,以霓酥为首的一众花旦听闻锣响,皆停步观瞧,等待这不知深浅的阎寺关当众出丑,反观阎寺关,却稳稳坐于原位,丝毫不见动作。
“呦,黑小子怯场了?”霓酥身侧一位女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浑然不将阎寺关放在眼里。一个小戏班的憨傻武生,能掀出什么风浪,最后还不是落得狼狈离去的下场,故而越发有恃无恐。
“我在等人,况且谁人告诉你们,今儿戏码由我来唱的?”
阎寺关终于开口,随即看向高台两侧的廊桥。
三丈红绫,如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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