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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公主朱秀英今年六岁了,这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小姑娘,是紫禁城皇宫里最受宠的宝贝。这宫里面除了皇帝、皇后还有太子哥哥,就属这位小公主身份最尊贵。
自打前面的三个女儿夭折后,朱祐樘夫妇就特别宠溺这位小公主,两个哥哥也很疼她,尤其是二哥,对她特别上心,经常让人送来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和他亲手制作的小人书。
里面很多的童话故事,让她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那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她看了很多遍也不觉得厌烦,总是幻想着自己也有一天,像白雪公主一样,也有七个小矮人做朋友。
宫里的生活其实很乏味,二哥说的不错,这就是个巨大的牢笼。朱秀英跟着自己的丫鬟马兰花,从慈宁宫的后门溜了出来,七弯八拐,来到了承光门后的御花园,兴冲冲地跑到那棵老柏树下,抬头一望却傻了眼。
昨日看到挂在树梢的那个鸟窝,此时却已不见,回头看看地上,有被打扫过的痕迹。马兰花沮丧地说道:“公主殿下,咱们到底还是来迟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抓本公主喜欢的小鸟!我问问人去。”朱秀英一跺脚,准备去找人。
马兰花喊住他,说道:“公主,依奴婢看不用问了,说不定就是有人知道公主殿下要看小鸟,故意先叫人掏了,免得公主殿下在这里被毒虫伤了。”
“哎,这宫里面一年也难得找一回乐事,又乐不成了。”说着,朱秀英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怅怅地望着柏树梢,一脸的不高兴。
此时的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水清叶翠,鸟语花香。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连平常显得阴郁冷峻的假山,这会儿也变得生机勃勃,明媚可爱。
但朱秀英已经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和马兰花一前一后,怏怏地离开御花园。沿途不时有路过的太监宫女监避向路旁,恭恭敬敬给小公主请安,朱秀英虽然心情不好,但依然很有礼貌,每次还是冲着这些人点点头。
不过次数多了就有些烦,为了避人,她踅向乾清宫西五所,决定从平常很少有人走动的永巷回慈宁宫。
“马兰花,你走上来。”
刚拐进乾清宫西五所的甬道,朱秀英就回头喊。马兰花身为丫鬟,哪敢与小公主并肩行走。尽管紧走两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但仍磨蹭着不肯上前。朱秀英见马兰花还落在后头,索性停住脚步,扭过头恼怒地问:
“你怎么不上来?”
“奴婢不敢。”马兰花低声说。
“我要问你话,你落在后头,我怎么问?”
见小公主发了怒,马兰花只得硬着头皮跨步上前,大着胆子和小公主并肩走着。
“你今年多大了?”朱秀英问。
“十三岁。”
“哦,你比我大七岁,我应该叫你姐姐。”
“奴婢不敢,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奴婢会受罚的。”
“好啦,不叫不叫,看把你吓的!你哪一年进宫的?”
“弘治十八年,已经三年了。”
朱秀英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白云悠悠的天空,问道:“马兰花,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
说到“玩”,进宫没多久的马兰花眼睛一亮,平日训练出来的那种拘谨一下子不见了,说话的嗓门也提高了:“回公主,宫外好玩的东西,确实太多了,太多了!”
“啊,是吗?”朱秀英艳羡地看了马兰花一眼,追问道,“那你说说看,究竟有哪些好玩的。”
“赶庙会、看社戏、玩狮子、踩高跷、点炮仗、放河灯、斗蛐蛐、过家家……”马兰花如数家珍,说得有板有眼,接着又说了每一种“玩”的方法和乐趣,把个朱秀英听得心花怒放,惊叹不已。
待马兰花落了话头,朱秀英又接着问道:“现在这时候,外头都玩些什么?”
“放风筝。”马兰花不加思索,张口就答,“我还只有五岁的时候,爹爹就教我唱会了一首歌。”说着,马兰花就小声唱了起来:
乍暖还寒四月天,
东风好像一支鞭,
抽得大地百花吐,
咿哟喂,呀咿喂,
抽得俺的蜈蚣咿呀嗨嗨,
抽得俺的蜈蚣咬着蜻蜓尾巴飞上天。
马兰花唱得很是投入,眼睛里渐渐有些泪花闪动。唱罢,怕朱秀英不懂,又解释说:“蜈蚣、蜻蜓都是风筝名儿。俺爹爹是十里八乡的巧手,凡昆虫百兽,都能扎制成风筝,放到天上去。”
朱秀英越听越兴奋,她手一地说:“走,马兰花,我们也回去扎个风筝放一放。”
马兰花摇摇头,说:“不行的!公主,放风筝要好大好大的空地儿,宫中到哪儿放去?就皇极门里的那片广场还可以放,但皇极殿是万岁爷开朝的地方,威严得很,怎么能让人放风筝呢?”
朱秀英一听泄了气,不无伤感地说:“马兰花,宫外头有那么多好玩的,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进宫来。”
马兰花顿时眼睛发红,眼泪都流了下来。她叹口气说道:“公主殿下,奴婢家里穷,家乡发大水遭了灾,眼瞅着活不下去了,爹爹为了保住俺弟弟,只好含着泪把俺卖了,只换了一袋子小米。公主,俺进宫是命中注定的。”
“马兰花,别哭了。你真可怜!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本公主长大了,就带你回家看看。本公主一定像白雪公主对待小矮人一样,好好的保护你。”
主仆二人这么走走停停说话,不觉已把永巷走了一半。忽然,他们听到咸福宫后一排小瓦房里,隐隐传出嘤嘤的哭泣声,两人便停下脚步。
听了一会儿,朱秀英说:“走,去看看。”
两人循着哭声,推开一间小瓦房的门。屋里,一个眉发斑白的老太监坐在杌子上,一个约摸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正抽抽搭搭地哭。看见朱秀英推门进来,慌得老太监赶忙滚下杌子,伏跪地上请安。
“你是干什么的?”朱秀荣一双大眼睛盯着这老太监问。
“回公主,奴才是教坊司里打鼓的。”老太监哆哆嗦嗦地回答。
“啊,宫中戏园子的,我看过你们的戏。”朱秀英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老太监,“本公主问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老太监头也不敢抬,小声解释说:“奴才不敢欺侮他,是他犯了错儿,奴才按规矩惩罚他。”
“他犯了什么错?”
“这小杂种吃了豹子胆,竟跑到御花园里掏鸟窝儿。”
“啊,本公主的小鸟不见了,原来鸟窝儿是你掏的,”朱秀英一听也生起气来,撅起小嘴,朝跪着的小太监屁股上踹了一脚,恨恨地说,“该打!”
小公主人小没什么力气,踢上在小太监身上根本没感觉,只是晃了一晃,又赶紧跪好。屋子里空落落的,只有那一条杌子。马兰花抽过来,请朱秀英坐了。
“喂,你掏鸟窝干什么?”朱秀荣忽闪着大眼睛,问跪着的小太监。
“奴才想掏鸟蛋。”小太监瑟缩地回答。
“喂,你掏到了几个鸟蛋?”
“四个。”
“蛋呢?”
小太监把手伸进襕衫,掏出四个蚕豆大的鸟蛋来,双手托着送到朱秀英面前。
朱秀英拿起一个,还是温热的,她把蛋举到阳光下照了照,问:“你掏鸟蛋干什么?”
“奴才吃不饱,想煮鸟蛋吃?”小太监抽抽噎噎的说道。
“宫里面不是供应膳食吗?你怎么会吃不饱呢?”
马兰花站出来喝道:“大胆小奴才,敢诳公主,罪不轻饶!”
那小太监浑身发抖,哭泣着说道:“禀公主,奴才不敢骗您,像奴才这样没有主子的小太监,经常会被克扣伙食。”
“你胡说什么!”老太监喝住小太监,又朝朱秀英赔着笑脸说,“这小杂种才进宫,什么规矩都不懂,请公主多担待些。”
小公主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哪是那么好骗的。她瞪着眼睛看着老太监,冷冷的说道:“他说的是真的吗?是你克扣了他的伙食,害得他成天挨饿。”
老太监扑通一声跪下,狡辩道:“公主殿下,奴才冤枉,奴才从未克扣过。”
“到底是谁?”朱秀英用手一指小太监,说道,“你来告诉本公主,是谁克扣你们的伙食?”
“是他们,”小太监眨巴眨巴眼睛,一指老太监,“你问他,他们是一伙的。”
“你说,他们是谁?”朱秀英又追问老太监。
老太监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此时跪在地上身子筛糠一般,瑟瑟答道:“公主殿下,奴才真不知道,奴才只是按上面的吩咐做事。别的奴才一概不知。”
朱秀英脸气的通红,想了想,对小太监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山。”
“好!张山,你跟本公主一起去见母后。把鸟蛋给我吧,可以孵化出小鸟的。我等一下给你好吃的。你跟我来。”
“公主,您不能带他走。”那老太监脸色大变上前阻拦,竟然露出几分狠厉。
“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你不想活啦!”马兰花拦在老太监前面喝道,又抢先扶起小太监道,“公主,孙公公就在外面,您去把孙大伴叫进来。”
听说外面有人,老太监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间有些迟疑,不敢再上前阻拦。朱秀英已经意识到危险,趁机出得门来。马兰花出门后,立刻向公主使了个眼色,小公主心领神会点点头。
老太监见外面根本没人,他情知上了当,后悔不迭。想要追赶,三个小孩腿快,他腿脚不行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飞快地跑向慈宁宫。
片刻,一乘杏黄色的女轿停在咸福宫小瓦房门前,张皇后走下轿来,问随轿跟回来的小公主:“英儿,可是这里?”
“正是。”朱秀英回答。
一排小瓦房已是锁扃紧闭。随行太监把每扇门都敲遍,也无人应答,张皇后下令把门踹开,只见空荡荡寂无一人。
“哼,果然做贼心虚,这么快都逃了?”张皇后秀眉一挑说道。
原来朱秀英回到慈宁宫后,立即向她报告了在这咸福宫后小瓦房里发生的事情。张皇后立马意识到公主刚刚非常的危险,这老太监竟然想杀人灭口,看来这事情很不简单。想想差点痛失爱女,张皇后感到不寒而栗。
宫中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对公主起了杀心。护女心切的张皇后第一反应就是必须消除这个隐患,所以才匆匆赶来。不想这个老太监行动飞快,不出片刻时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接到张皇后口信的孙洪也带了一群内侍飞快跑来,见张皇后动怒,连忙说道:“请娘娘回宫歇息着,这人跑不了。这件事交给奴才来办,他就是钻了地缝儿,奴才也把他抠出来。”
张皇后想了想,说道:“也好,你这新任东厂提督,这回正好派上用场了。这人心狠手辣,公主无意撞破了他克扣伙食的事情,要不是马兰花机灵,公主怕是已遭了毒手。你们今后要派专人好生保护公主,不管在哪里,公主身边一定要有人。
这个老太监如此胆大妄为,这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一定要把这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涉及案子的人都一个也不能放过,否则哀家唯你是问。”
“谨遵皇后懿旨!”孙洪答道。
张皇后带了朱秀英乘轿返回慈宁宫后,孙洪当即对随行的东厂一个掌作太监下达命令:“你作速调集人员封住大内各个出口,每一个出门太监,无论大小,不管是挂乌木牌还是牙牌的,都给我严加盘查。不许漏走一个可疑者。”
掌作太监领命而去。孙洪又叫过一个内宦监牙牌大珰,令他去找教坊司掌作,查出刚才那个老太监的行踪。那个牙牌大珰稍许犹豫,表露出为难的样子。
孙洪看在眼里,脸色一冷,厉声斥道:“你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皇后的令旨,你办出差错来,小心我剥了你的皮!”牙牌大珰再也不敢延挨,飞跑而去。
孙洪诸事分派妥当,回到司礼监值房刚刚坐下喝了一盅茶,便见那位牙牌大珰领了教坊司掌作太监张德急颠颠跑了进来。
两人刚跪下施礼,孙洪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人呢?”
“回孙公公,你要找的那个老太监,叫刘保山,不知为何,已在钟鼓司后的闲屋里上吊自尽了。”
答话的是张德,孙洪听了并不吃惊,只冷冷一笑说:“他倒是死得正是时候,走,去看看。”
说罢起身,一行人又来到御花园之侧的钟鼓司院内,走进背旮旯那间堆放破鼓烂钟等杂物的闲屋,只见刘保山老太监颈子上系了一条钟绳,直挺挺挂在屋梁上。
孙洪命人把刘保山解下来,蹲下翻了翻他的眼皮和嘴唇,又起身围着尸体兜了两圈,突然对同行的两个东厂黑靴小校下令:“把张德给我绑了!”
张德慌得往地上一跪,哀求道:“孙公公,小的委实没做什么错事,不知为何要绑我?”
孙洪指着尸首,杀气腾腾地说道:“大凡吊死的人,舌头都伸得老长,为何这个刘保山却牙关紧咬?看他脖子上还有血印子,这是掐的,看来有人存心要杀人灭口,你是教坊司掌作,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孙公公,我这是冤枉。”
“冤枉不冤枉,进了东厂便知,绑了!”孙洪一挥手,两个小校把张德扑翻在地,正准双手反剪绑了起来,张德突然手肘往后一顶,两个小校胸口如遭雷击,口吐鲜血顿时扑倒在地。
好个张德,一个鹞子翻身就跳了起来。平时这人不显山不显水,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武功。只见他纵身一跃,扑向孙洪,手中进多了一根明晃晃的峨眉刺,朝着孙洪的右眼刺去。
眼看着孙洪就要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张德胸前顿时绽开一朵血花,扑通一声就掉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当时就断了气。
孙洪在还在冒烟的枪口上吹了口气,冷笑一声:“哼,任你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孙洪接下来吩咐:“立刻查抄此人的住处,看看有没有账本。这件事不很不简单,一定要查到底。”
结果这一查,竟然查出了一起惊天大案。在张德房间里的一间密室暗格里找到了一尊佛像和一些传教的佛经,孙洪立刻紧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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