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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渊,是他们相遇的初识之地,此刻,也正好可作这缘分的了结之证。
琉雨施鸢黯然道:“灵碧哥哥,我舍不得放手,可是,我们都已回不去了,此后经年,望汝珍重。”
言罢,她转身,飘然而去。
湖水连天,红叶离离。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
翌日,天色微微发亮,太阳光顺着小院里的竹影和枫叶一路射下,落在了窗棱旁的帷幔上,仿佛给这床帏绣上了一团团斑斓的金碧色的花纹一般。
远处,不知名的鸟儿清吟着,那声音遥旷而寂寥,好像,是穿过了天涯海角的彼岸殊途,在报诉着满腔的思念惆怅。
风灵碧骤然惊醒,起身望去。
琉雨施鸢走了!
他用手揉了揉昨夜被打中了昏睡符的颈间,符咒初散,还有一些头昏。
“鸢儿!鸢儿,鸢儿……”
他歇斯底里的到处大喊着,小屋,院子,水边,湖中……就是没有她的影子。
琉雨施鸢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风灵碧绝望的瘫坐在羽渊水畔,抬头痴望着茫茫水天,竟已是泪落如雨,难以自已。
她曾说过,若有一日,他负了她,那她便再也不理他了,藏起来,躲着他,叫他寻不见,看不着,就算是寻见了,她也会当作不识得他,相逢陌路,此生不念。
而今,她真的走了,藏起来,躲着他了……
天地之大,要他往哪里寻?哪里找?
自此,风雨迢迢,山高水长……
……
时光荏苒,忽如千载。
清芜苑的梨花开了三千回,谢了三千回,花开花谢,再无人赏。
是呀,一转眼,琉雨施鸢已经离开他三千年了。
风灵碧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这三千年的,甚至,他都已经忘记了时光一日日的流过,模糊了今与昨的痕迹,只记得,这山山水水之间,再也没有了他熟悉中的那一抹灿烂的影子。
流年易逝,花谢难寻。
她曾说,如果他说话不算数了,伤了她的心,那就当变成一只赖壳大王八,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万万年的,孤孤单单的一直活着,没人疼,也没人爱。
如今,他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一直活着,没人疼,也没人爱,她也不心疼他了。
天涯海角,两相忘。
在这三千年里,他踏遍了九州的角角落落,从极北的冰川到澎涛的南海,扶桑生日,流波滟滟,方山落月,千里盘松,大荒的每一寸土地,都留有他的脚印,千山万水,天涯陌路,可是,却没有找到她。
她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无影无踪,不给他一丝寻找的机会。
他曾到过钟山上她的闲者居里,看见了那堆砌了满洞府的他的画像。
每一张,每一张,她画得都是那样的认真、虔诚,稚拙的线条之下,勾勒出的是一颗怎样真挚的赤子之心呢?
他想象着那女儿捏着画笔皱眉深思的样子,不由得勾唇就笑了出来,眼泪却也如落珠一般的滑下了腮边。
只是,此时,沙漠的朔风吹白了他的鬓角,古林的大雨淋皱他沧桑,他已尘满面,鬓如霜,她却不再为他一张一张的描画像了。
那个女孩儿,如今,已不再属于他了。
巴丹山上,漫山遍野的鲜红的瑶草花开绽的如火如荼,美艳绝伦。
孟涂问道:“还在寻那丫头?”
风灵碧点头:“只要没见到她,我就会一直找下去。一辈子找不到,就找一辈子。”
孟涂看着他斑白的鬓色,叹息道:“痴人!跟姐姐一样的痴性!”
风灵碧一笑,道:“那舅舅呢,如今,还好吧?”
孟涂俯身,轻拢起一朵瑶花来,怔了一会儿,又抬眼望去:“挺好的。我在这巴丹山上亲手种下了九千株红瑶花,待她归来。我相信,终有一日,珞瑶一定会回来的,这太平盛世,我们要偕手同看的。”
风灵碧亦望着这红瑶花海,轻声说道:“对,总有一日,她,她们,都会回来的。这九州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我们都应该好好的共享一番才是。一定会等到她们回来的……”
下了巴丹山,风灵碧一时愣住了,还要往哪里去呢?
哪里,才有他魂牵梦绕的那一抹影子呢?
“是,晏曦么?”
风灵碧回头,喜道:“九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蒙稷一笑,道:“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罢了。你呢?”
风灵碧眸色微黯道:“我……还是在一直走,一直找。”
蒙稷轻叹:“世上难得如意事!”他自嘲笑道:“譬如像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我的人生给丢了似的。”
他轻拂着手中的浮尘玉环,蹙眉思道:“我忘记了,忘记了关于这玉的一切,这玉,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记不起来,记不起来了……”
他缓缓地道:“可是,我知道,这玉于我来说,很重要,冥冥之中,就是知道。我仿佛是在等,等什么呢,我在等……”
每每想到此处,他的头就疼得像裂开了一样,便再也想不出什么了。
“想不起,就莫要再勉强自己了,或许,她的意思也是要你忘记了这些伤痛吧!”风灵碧劝慰道。
“咦,明哥哥,那个哥哥他,他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要抱着头站在那里呢?”远处茶亭,一个头扎双丫髻的小女孩正斜着脑袋问向她身旁的黄袍男子。
那男子懒懒抬头,瞥了这边一眼,品了口茶,答道:“那哥哥,他忘记了自己最在乎的一个女孩儿,很难过。”
小女孩的神情有些个痴傻,一阵疑惑,不解道:“既然是最在乎的,那为什么会忘记呢?”
黄袍男子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放下茶杯,说道:“他的女孩儿死了,他也在一次大战中受了伤,大概是那死去的女孩心疼他,不忍心看他难过,所以就让他忘记了自己。”
小女孩撇嘴,红着眼圈伤心道:“他真可怜,他和他的女孩儿都真可怜……”
黄袍男子伸手揉了揉女孩儿的小脑袋,笑道:“傻丫头,莫哭。那哥哥现在忘记了那些难过的事情,以后也就不会再难过了,你不用伤心的。”
小女孩擦擦眼睛道:“真的吗?他真的不会再难过了么?”
黄袍男子懒散一笑:“真的,明哥哥何时骗过阿止?”
小女孩想了想,嘻嘻笑道:“没有,明哥哥对阿止最好了,从来不会骗阿止的!”
黄袍男子温然夸道:“阿止乖!”
风灵碧同蒙稷走近,唤道:“骆明!”
黄袍男子举起茶杯,道:“相逢不如偶遇,共饮一杯?”
风灵碧笑道:“你却是悠闲,不过,往日你不是最不愿品茶的么?说什么‘茶易生困,是老头子们打发时间才喝的,如何比得酒味甘烈’,”手指轻拈起一杯清茶,“这,倒不像是你的做派了呢!”
轩辕骆明摇头叹道:“唉,本来榣山之役的伤就没好,后又中了水云一剑,落下了病根,身体不行,喝不得酒了!”
他看向风灵碧,调侃道:“没想到,在师兄脸上还能够找到笑色,我以为,你再不会笑了呢!这个烛鸢,跟筑惕山学艺那会儿一样,还是这样的不着调,都会玩失踪了!”
风灵碧淡然一笑,回头看向那小女孩,皱眉道:“这是,云……”
轩辕骆明颔首道:“不错。师兄,后稷神君,你们是不是也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心性、情态发生了改变之后,她的整个神貌都会不同了呵!就像是,重生了一般。”
蒙稷望着这女孩儿道:“她这是……失魂?”
轩辕骆明点头:“她为了救我,生祭了一魂一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