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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还是有点味道啊,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气派辉煌的酒店餐厅、花枝招展晃来晃去教人眼都迷糊的美女,还有几个气宇轩昂的成功人士,包括那简单得只能骗骗学前班小朋友的剧情,让段晓峰看得入迷……你说那个总经理怎么就不知道他秘书一直在暗恋他哩,还傻呵呵地向另外一个一看便不是正经路数的女人献殷勤?
“谁呀,敲个什么劲?!”房间里传出来一声恼怒的咆哮,任伟把房门扯开了一条缝,就露出半张脸说道,可看见欧阳东黑得就象锅底的一张脸,立刻就把后半段骂人的粗话都咽回肚子里。
“进去和你说。”欧阳东伸手在门上一撑就准备进去。他心头再恼怒,也不能在这宾馆的走廊上问那些话,抛来人来人往的队友不说,只要有只言片语落在那些神出鬼没的记者们耳朵里,指不定就会掀起天大的浪头来。
可他的手却没有能推开门。
任伟脸上立刻便挂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迟疑着说道:“东子,现在,我……我房间里还有人。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过来……要不,过一会我去找你?”
借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欧阳东瞥见床边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女人,正低着头料理着被扯开的衣服。他默默地叹口气。自打余指导住进医院,这种事情就愈演愈烈,俱乐部里再没个头头来过问,即便是那个态度强硬的领队出面来处理,可任伟他们仗着有罗成光这个代理主教练在背后撑腰,根本就没把领队的话放在耳朵里——就权当没听见。至于俱乐部守则上明确规定的罚款,更不被任伟他们当成一回事——区区五百块钱还能落进他们眼睛里?踢一场比赛,光出场费就有三四万……
“给钱让她走!”欧阳东冷冷地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不能等会子再说。”任伟老大不高兴地嘟囔着,“等会儿我来找你……”
“我说让她滚蛋!”欧阳东提高了嗓门说道。
对面房间的门也打开了,那个守门员手里捏着几张扑克牌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在他身后,几个队员也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没好气的任伟只能自认倒霉,从钱夹里数了几张票子,教那个女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走人。“别跑远了,我给你打传呼你就上来。对了,你有条子顺溜牌子招展的姐妹么,一会儿顺道帮我招呼两个上来,”掩上房门前,他小声地嘱咐那个女人,还拍拍那女人的屁股。那女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任伟便笑道,“你没看见我兄弟那么大的火气?一会有得你们忙乎。”他不在乎欧阳东会不会听见这话。听见最好,这些话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转回身他隔着茶几坐到欧阳东对面,一面去摸烟和打火机,一面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东子,是不是向冉的事情又出了什么状况?这是小事,回头我和老罗王总他们打个招呼,不就结了?”便叼着烟接火。
“你收了广西漓江多少钱?”
这句话立刻便唬得任伟浑身一哆嗦。“什么钱?广西漓江,他们凭什么给我钱?”他强自镇定地摁燃打火机,把一团火苗凑到面前,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叼在嘴里的烟卷已经滚落到地板上。
“你收了广西漓江多少?”
屋子里死一般地沉寂,一盏昏暗的壁灯把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映照得影影绰绰模模糊糊,隔着茶几沉默着的两个男人就象两个黑黝黝的雕塑一样,动也不动。走廊上有人在说话,还夹杂着两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嬉笑,然后就是清朗的开门声和沉闷的关门声。
良久,任伟才吐出一句不连贯的话:“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收了多少?!”
“……六十五万。”任伟胸口就象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费了好大劲,才总算说出这几个简简单单的词儿。
“……他收了多少?”欧阳东看也没看任伟一眼,手一抬便指着门问道。
任伟当然知道他是在问那个守门员,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他也是六十五万。”
“还有谁?还有谁收了钱?”
又是半天的沉默,最后任伟还是说出了四个名字:“他们每人拿了三四十万。”
六个人!还有后腰萨加马!那个西班牙外援!欧阳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可是整整一条后方线啊,怪不得那场比赛下半时踢得那么难堪,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收这个钱?”欧阳东淡淡地问道。他自己都闹不清楚,郁结在他胸膛中的怒火已经快把他点燃,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冷静。
任伟没吱声,只是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他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欧阳东,就算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他也能感受到欧阳东眼睛里喷出来的咄咄逼人的怒火,他的目光就象针一样刺在他脸上……
烟卷很快就燃到尽头,当任伟的手又伸向烟盒时,欧阳东一把就把茶几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到地上,吭里哐啷几声响,花瓶茶杯烟缸还有热水瓶砸碎了一地。
“我问你为什么!”
任伟还是没说话,他似乎就没瞧见眼前发生的事一般,只是偏着头呆着脸一声不吭。
“为什么!”
那天稍晚时间,和展望同住一间宾馆的记者们都知道了一个没法确认的消息,展望队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两个队员在房间里就扭打起来了。哟嗬!这可是大新闻!鼻子和狗一样灵的记者们立刻精神抖擞,削尖了脑袋四下里打问,当他们把消息凑到一起时,事情的轮廓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发生打架事件的房间是一零二二,之前楼层服务员便看见有人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进那个房间,不久就有另外一个队员去敲那个房间的门,然后那个女人就离开了,再接下来,就发生了两个队员因为训练时的小口角而引发的斗殴……打架的那两个替补队员连重庆记者都不怎么熟悉,他们都是罗成光代理主教练之后才有机会坐到板凳上的家伙,至于那摸不着边际的所谓桃色线索,更是死无对证,两个当事人一口咬定,他们再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犯俱乐部的规定,何况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去做那些三不搭五的破事?
凑到一堆的记者一起撇撇嘴。就算找女人的事是真的,这也不值当得他们去写上几笔,两个没名没姓的板凳队员违规,这样的消息有读者待见吗?远的不说,就是报社的编辑们那里就没通过的可能,更别说写这东西多半还会招来上面的一顿臭骂。
算了算了,散了散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等几时欧阳东和任伟打起来了,那时他们再来忙乎也不迟。
不过,刚才好象没看见任伟,就看见欧阳东。他黑着一张本来就被太阳晒得够黑的有棱有角的脸,抱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坐在队医的房间里用药水泡脚,任谁说话都不怎么搭理。
王兴泰费了好大的劲,这才好不容易把打架事件平息下去。这帮混球就不能让他有个喘气的工夫,见天价给他找些事来做?!他一屁股坐到沙发里,自顾自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进去,再缓缓地吐出来,烟雾缭绕中,他不禁怀念起余中敏来——哎,老余啊老余,你几时才能回来继续做你的主教练啊,你在这里的日子里,我是多么的省心啊……
宽敞的房间里坐着好大一圈人,领队副领队,主教练助理教练,还有雷尧段晓峰他们这些队长级队员,一个个抱肘跷脚喝茶看房间里的摆设,却都闷着头不开腔。
屋子里没人说话,代理主教练罗成光只好第一个跳出来发言:“今天晚上这事,哎……”他叹了一口气,瞧瞧默不作声的王兴泰,又瞅瞅脸色铁青的任伟,再望望仰着脸的欧阳东,稍一犹豫便接着说下去,“东子啊东子,你怎么就不知道注意影响哩,你说,要是今天晚上的事传出去,这对俱乐部的声誉、对你的名声,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欧阳东只是看他一眼,就没接他的话茬。
“再有几天我们就要和北京长城硬碰硬了,这是个什么样的节骨眼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在这个时候还把自己的队友打伤了……”他又是一声叹息,“你也是队长,怎么做事情就不知道顾大局哩……队友之间,能有什么说不明白的事非得到动手动脚的地步?更别说咱们现在是在客场,是在准备夺冠的生死战,楼下还住着那么多媒体的记者……要不是王总机警,光你们俩打架这事,就会捅破天……”
这一次,欧阳东连眼角余光都没在他脸上转一下。
“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算缓过气的王兴泰打断了罗成光的话头。
欧阳东看着往日还能让自己有几分尊敬的王总,那张微胖的圆脸让他恶心。他还记得两人争执时任伟说的那句话,“东子,你别和我提国家队,也别跟我提余指导……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任伟再混蛋,这种事我一个人能干下吗?我敢干吗?要是俱乐部里没人说话,你就是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应承这样的事呀!”俱乐部里还有谁能拿这样的主意?除了眼前这个王总经理之外,谁还敢拍这个板?!
“有什么事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说呢?”王兴泰说道。
“广西漓江的事,也能摆到桌面上来说吗?!”欧阳东有些讥讽地说道。
这一句话就把王兴泰噎住了。罗成光、副领队,还有那个守门员的脸色一起变了,而不知这事就里的雷尧段晓峰他们,只用观察这几个人的神情便能猜出几分。
——有人卖球!这条消息就象一道晴天里落下的霹雳,狠狠地砸在几个不知情的人头上。
星期天下午的比赛里,一心要报去年联赛里一箭之仇的北京长城没能赢,展望的后卫线就跟疯了似的和北京人玩上了命,任伟头上裹着绷带也敢跳起来和比自己高出足足一头的对手争抢头球,还用一次神乎其技的远射为展望取得领先的优势;一个中卫和对手对脚时,两人脚下圆圆的皮球似乎都被挤压得走了形;那个守门员更是不得了,连坐在央视直播间里的解说嘉宾也摇头叹息,说他在这场比赛里发挥出了最高水平,尤其是那次精彩的点球扑救——他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为展望保留下夺冠的最后希望……
可展望也没能赢下这场至关重要的比赛,他们的前场三大主力欧阳东、雷尧和段晓峰集体状态低迷,带球突破就象吃饭一样随便的欧阳东,全场比赛只有不到五次成功的突破,没有一脚传球给对手造成什么象模象样的威胁,更需要说他自己去射门了,他压到禁区前的次数都少得可怜;雷尧一直踢到比赛结束,可他唯一的一脚射门却没能使上力气,更多的时候观众都看不到他的人影;至于联赛金靴已经十拿九稳的段晓峰,上半时三十一分钟他就倒在草坪上,然后被替换下场,脚踝上堆着冰袋坐在替补席前悠闲地看完了比赛……
上海红太阳又轻松地拿下三分,现在,他们已经领先展望整整一场球,冠军的奖杯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