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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灭了座山雕,他也会翻过来向我们表功,以掩护老道。
当少剑波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后,便向在座的干部道:“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再作决定,现在散会!”
各小队干部,回到自己的住屋。
少剑波踏着稳重的步子,走在回队部的路上,这种步子只有当他思考最重要的问题时才会出现。
夜是静静的,空气是清冷的。少剑波就在这又静又冷的午夜里深思着他最后的决策。
杨子荣跟在他的身后,因为他知道他这位年轻的首长现在思考的中心是什么。他没有靠近剑波的跟前,因为一来他怕扰乱了剑波的思路,二来又是和剑波的心一样,也在紧张的考虑着自己的建议,和自己完成这项艰巨任务的方法。他知道这道难关只有他自己来打。
当少剑波回到队部时,高波、白茹、李鸿义已经睡下了。
他坐在炕沿上,大衣也没脱,眼睛紧盯着他对面的墙角,金表在他的衣袋里嗒嗒地走着。他丝毫没发觉杨子荣倚在他的门框上。他思考的中心是:子荣的计划万一有失,非但今后的任务不好完成,子荣同志的生命问题将给自己留下终生的悲伤和不安,他长时间地犹豫着。
当他默默地点了一点头后,站起来就往外走,刚要迈门坎,看到了杨子荣,他马上止了步。
“唔!子荣同志,还没睡?”
“我知道你会找我。”
“不错,我正要去找你,进来,坐下。”
他俩一个炕头,一个炕尾,中间隔一张小炕桌,对面坐下。杨子荣抽着他的小烟袋锅。
“怎么样?子荣同志,你认为你的方案有把握吗?”剑波亲切地探问着。
“二○三首长,不必再犹豫。我完全相信它既有效,又能办得到。”杨子荣回答得是那样的恳切和自信,“我已经再三再四地想过了。”
少剑波略一点头,“是的,它可能是有效。但是……”他脑眉一皱,显出一种担心的神情,“搞不好,可能伤了自己,又引出更大的困难和麻烦。就像‘绵码耶及斯’是治绦虫的特效药,但一旦打不下来,会使绦虫受到一次很大的锻炼,再治它反而更加困难,并且你……”
“怎么?”杨子荣好像有点不满剑波的话,“二○三首长,我跟随你不是一年半载了,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不相信?或者……”
“不不不!”少剑波连忙打断杨子荣的话,“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完全相信并且尊敬你对党的耿耿忠心,和你身历百战的锻炼,我更佩服你的智勇兼备的侦察才能和经验。我是想,军事侦察那是你的拿手戏,可是这样的侦察你却是向来没干过,我除了担心整个任务外,我特别担心你的安全。”
“二○三首长,烟台市你也是第一次呀!”
“不不!”少剑波摇摇头,“那不同,烟台市是人山人海,到处可以蔽身,而威虎山除土匪之外再无他人。同时烟台市我并没和敌人直接打交道。”
“可是今天的有利条件要比烟台市多的多,第一,我们有座山雕贪馋已久的‘先遣图’;第二,匪徒们的暗语黑话我相信我已经精熟了;第三,我经过一番练习,我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看不出漏子的‘土匪’;第四……”杨子荣稍微迟疑了一下,他眼中射出严肃而坚定的光芒,“我相信我对党对人民的赤胆忠心。”
“你以为有了这些就能必胜不败吗?”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
“错了!”少剑波盯着满怀决心的杨子荣,用争论的口吻说,这口吻在他和杨子荣多年的战友相处中还是第一次。“这四条只不过是在你手中已经掌握了可以揳进匪窝去的武器。
它仅仅可以帮助你钻进敌人的肚子。今天要紧的问题不在这里,关键在于你进去后怎样继续进行我们的工作。”
杨子荣听了这些话,自己又在暗想:“首长绝不是怀疑我的方案是否有效,相反,他早就看中了我的方案了,只是他现在是在怀疑我杨子荣是否能胜利完成这一任务。是的,首长在这要害地方应当细心,免得万一有失。可是为什么他今天不直截了当地说呢?……啊!
他可能是在猜测一切可能遇到的不利情况,想多出一些点子……”他马上一转念,又想到问题更复杂的一面,“不!这也没有用,这次任务与往常不同,我要离开他,离开所有的战友,那时我周围可以说没有半点帮助我的力量。在家想出来的点子不会顶用,最低不会全部顶用。到了匪穴,一切问题取决我自己,首长一点也帮不上忙。首长的担心是完全必然的,没有问题,首长对自己战斗方案的要害部分是特别慎重的,所以不能潦草决定。现在我杨子荣光有决心不成,只有坚决表达我必胜的信心,才能促使首长下最后的决心,消除他过多的担心。”他想到这里,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道:
“我承认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本领,不能瞎说大话。但是我认为什么本领也不是凭空得来的。俗话说得好:‘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下水,一辈子也不会游泳;不扬帆,一辈子也不会操船。就像你,二○三首长,由于你身经百战,所以你指挥千军万马,就像挥动你自己的两只拳头一样方便,这一点,我无论如何办不到。可是干侦察,我相信我会像指挥我自己的舌头一样来指挥我个人身上的一切。我有心眼,我不比匪徒们傻。请放心放手,我去……”
“是的!”少剑波被杨子荣这一番满怀信心的话,说得眼中放出喜悦的神色。“论侦察我确比你差得远。”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怎样?”杨子荣用渴求的声音问道,“决定了吧!”
少剑波把小炕桌一拍,“好!决定了!”
“感谢您的信任,二○三首长。”
“感谢你对党的忠诚和无畏,子荣同志。”
第二天的晚上,各小队干部齐集在剑波房子里,围在小炕桌上看地图。
少剑波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开始了他的部署:
“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们小分队必须分成三路:第一路是我和刘勋苍,率小分队的全体,要如此如此……当然我们这第一路比较安静些。
“第二路是杨子荣同志,单人独马,去完成一个特殊的、我们最不熟悉的任务。要完成这个任务,必须如此如此……“第三路是栾超家同志,也是单人独马,去专门对付一个敌人,完成这个任务,必须如此如此……“至于这个傻大个,我们对他不寄托什么希望,但是我们要利用他一下。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对这个家伙,必须如此如此……这个任务由高波、李鸿义来负责进行。”
大家在紧张的任务负担下散了会。少剑波最担心的还是杨子荣的特殊任务,弄不好,一切都会落空。因此虽然夜深了,他还是再把杨子荣找来,这一对老战友,在深夜里交谈着每一个细节。最后,少剑波紧握着杨子荣的手,又重复了他已经说过不知几遍或几十遍的话:
“子荣同志,我完全相信你的智慧和胆量,但我所担心的却是你对这类工作的经验。所以只有抓住这三天前的时间,演习,再演习!背诵,再背诵!你现在不是杨子荣同志,而应是彻头彻尾的匪徒胡彪。”
虽然这是句逗趣的话,但是少剑波的语调却是那样严肃,杨子荣脸上也没露一点笑容。
“记住!”少剑波微微一笑,“时机!最好的时机是大年三十的百鸡宴。保重!谨慎!大胆!我的活动,会使你不孤立。”
“剑波同志,请相信我,会完成党的任务。我时时不忘党的教导,不忘记你是我的榜样。”
两人眼眶里有点湿润,因为长时间的握着手,两人手心的汗水已汇在一起,分不清你的还是我的。
深夜,他们离别了!
高阔的天空满挂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也直僵着眼。
傻大个被囚禁在屯西头山边的一个破屋子里,这里几年也没人住了。李鸿义拿着一把日本式战刀,守在傻大个的旁边。战刀在松树明子的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傻大个蜷曲在铺草上,两眼死盯着这把战刀。
“看什么?”李鸿义把刀朝他一晃。“看见了吗?凉飕飕的,”
朝着傻大个的脖子一比划,“嗤!一下子,真痛快。”
傻大个被吓得乱抖,结结巴巴地哀求饶命,鼻涕淌到胸前。
高波也没拿枪,故意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口中不住地发牢骚,“真***倒霉,快过年了,又碰上了这么块料,真不吉利,快点收拾算了!”他站起来从李鸿义手里接过战刀,就跟前的一杆一把多粗的木棒,一刀砍成两截。傻大个吓得一抖颤,僵死的眼睛看着那凛冽的刀光,脖子老往袄领里缩。
李鸿义又把刀拿过来,“嘿!这刀真快。”说着向绑傻大个的绳子一蹭,绳子一节节地断下来,落在铺草上。
高波吃惊地喊道:
“小李!你昏了吗?你割断了绳子,跑了怎办?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嘿!急啥?”小李满不在乎地一挤眼,“老子干这么多,没跑了一个,放心吧,没关系。”
傻大个轻轻动了一下他被绑麻了的肩膀,眼里翻出一点活气,打量着他眼前这两个小个子,比高矮,自己能比他俩高一个脑袋,比胳臂,简直是大树比树枝,要是空手扑打,这两个毛小子简直不在话下。心想:“反正是死,我跑他娘的,也不能叫他就这样把我宰了,我又不是只小鸡。跑回去报告三爷报仇,九彪山上几个猴子人,还***这么损。”想着他的手向地下一触,屁股一翘,铺草悉索作响。
“老实点!”李鸿义大喝一声,战刀触着傻大个的胸口,“不老实,我零割了你。”
傻大个吓得一缩,像个受惊的刺猬。
正在这时,突然外边传来刘勋苍的高喊声:
“捉呀!捉呀!别叫他跑啦!”
纷乱的脚步声,掠门而过。
李鸿义、高波抽腿往外就跑,边跑边喊:“捉呀!捉呀!”
傻大个听着喊声去远,内心一阵激烈的轻松,心想:“小丫丫,你干些啥事,老子走啦。”爬起来,撒腿就跑。小高、小李当看清傻大个跑出茅屋,便转回头来,故意高喊道:“又跑了一个,快追呀!追呀!”
傻大个一听是追他的声音,跑得更猛,一口气钻进了西南山包的森林里。他回头听着屯内的喊捉声,便在山包上得意地傻笑起来。“老子在这里,上来吧。”回头便向深林中窜去。
雪地上留下了傻大个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