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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的秋雨季总算停下了。
琉璃从高高的石阶上望下去,诸冯城如沐水中。泥垒的平民房屋早已被冲垮大半,红褐色的泥水拖曳而过,在诸冯城墙上冲刷出重重污渍。一同流过石阶的是一些水灾造成的屋宇残骸。有的木片雕绘过,应当出自小富之家,有的则是粗粗削成的木棍,自然是****上的支架。
一只小巧的牛皮短靴从阶下流过。硝过的牛皮经水一泡就胀鼓鼓的,让人不禁唏嘘,那只曾经穿着这双靴子的脚是否也已经泡得肿大惨白。
琉璃有些沉重地走回属于她的院落。
那是在中廊西侧的一个小院。水漫了一地,琉璃叫奴隶捉了些野禽丢在院里扑水玩。都是些很美丽的鸟儿,白鹄是一团团蓬松的云,青鸿生着金黄的喙,绿头凫全身蔽满五彩的斑纹……都是洪水之前象弄来讨她欢喜的。
其中有一只孔雀。琉璃不知道它是不能在水上浮起的,此时看见它一身泥水,半死不活地缩在墙角,不禁噗嗤一笑。
就象那个人一样……肮脏而卑微,在华丽的诸冯宫室里十分的格格不入。
想到那个人,琉璃又生出些微恼怒。解下绑在头发上的琉璃珠掷过去,在离墙角还很远的地方落下了,溅起许多泥浆,把绿头凫惊得嘎嘎逃窜。
“为什么要这样?”一个声音在她身后问道。
琉璃回过头来,借着暮色看清了这个高大的身形。其实她知道是谁。因为别人不会对她的一言一行有任何质疑。
她看看他,忽然笑了:“你是避役吗?为什么每次看到的你都不一样。”
避役是一种四只脚的小蛇,身上的鳞片总是会不断变化。在墙角它是红褐色的,在青苔上它就是翠生生的。有一段时间,琉璃喜欢在地上铺上各种颜色的丝绸,然后放一只避役上去,看它在逃蹿中仓皇变色。
“为什么这样说?”被比作鳞类并没有让舜生气。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优点吧,换作是象大概早已拂袖去了。
“昨天看见你,你就像一棵树……就像从田地里刚刚拔起来的萝卜。”她侧着头,努力地搜寻字眼来摹写他给她的印象,“今天在堂上,你就像……被踩了很多脚的野草。”
舜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舜,本来就是一种野草。”过了一会儿,他这样说。
“我以为父亲是取义舜华,那种花多漂亮呀。”琉璃说。舜华是一种极美丽的树,春夏之季开出耀眼的花朵,红色或是黄色,灿烂如日光。
不等舜应答,她又嗟了一声:“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磕头呢?”
舜又笑了。这是何等娇憨的责备。好像他之所以从开满鲜花的芳树沦为被人践踏的野草,都是因为他喜欢磕头。
琉璃却郑重其事地教导他:“你既是我们的长兄,父亲的长子,就不应该把自己弄得像个奴隶。”
她指了指廊下盛开的瞿麦和萱草:“它们未开时就像野草,然而因为会开出这样好看的花朵,所以被养在诸侯的宫室里,每天受到精心地浇灌。你的身份同我一样高贵,如果你肯把自己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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