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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远远的背景,身着绚烂和服的稚龄女孩单手敷面仰躺在草地上,一对灵动的丹凤眼从手指间跳脱出来,繁复却艳俗的和服下是顽皮伸出的白皙美腿,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顺服的蜥蜴。
熏看着一点点沿着大理石墙面往下滑落的画布,嘴角勾起一个泠然笑意,她决定了,不能延续初赛复赛的风格。
决赛是在作者匿名的前提下进行盲选投票,根据票数加权得分决定名次。在这种以西方审美作为圭臬的比赛上,在十五位专业评委中,只有一名亚裔,还是常年旅欧的女画家。
而她那根植于日本文化,深受浮世绘影响的繁复、浓烈、细腻、幽艳的绘画风格,一下子就会将她孤零零地暴露于专业评委面前,成为极其特殊的少数派。在这样一个国际比赛中,怎么会把冠军颁给一个纯日式画风的画家?
不行,一定要得第一,绝不能在比赛中冒这种风险!熏告诫自己。
与其这样,不如隐藏起原本的风格,用她在京都嵯峨艺术大学习得的西方油画功底完成这次的创作。
她叹了口气,从浴缸中起身,从墙上扯下那块眼看着就要滑倒浴缸里的画布,顺手抓起白色浴衣,一双泡皱了皮的白皙小脚踩进几乎要被水浮起来的木屐。
“哒哒哒”木屐扣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婉约声响。
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皮质垃圾桶,毫不吝惜地将手中的画布揉皱,扔掉……
亚特兰蒂斯酒店的日餐厅内,林萃和保罗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条样式夸张,飘着干冰雾气的刺身船。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做本届比赛的评委……”说到此处,保罗从刺身船上夹起一片红艳艳的金枪鱼,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林萃,道:“你不用在意媒体说什么,来,先吃东西。”
林萃挑起一片三文鱼,轻轻沾取着芥末酱油,朴拙的小瓷碟和深绯色的酱油,将银箸间橘色的生鱼片衬得越发鲜嫩。
她复又停箸,托腮看着自己的老师:“可是,我这一票该怎么投呢?”
“但凭自己的内心而投。”保罗说罢,将刺身放入口中。
说来容易,当妈的明明知道女儿画得不错,怎么可能将票投给其他人,可是,投给自己的女儿,她又于心何安?
简简单单的一顿日餐,林萃吃起来如同在受刑,保罗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翠西,你别有压力,不让你退出评委席,不仅是基于赛制和我本人对你的认可。毕竟,我对外宣布过,要通过这次比赛为自己选一个关门弟子。实话实说,对于比赛的最终结果,我心里有数……”
“这话怎么说……”林萃看着保罗深邃的眼睛,没能完全理解老师的意思。
“这五位选手虽说各有所长,旗鼓相当,但是,若论作品构思和综合实力,辛西娅绝对又是强手中的强手。你尽管将选票投给其他选手,我认为,如果辛西娅正常发挥,比赛结果是没有悬念的。”保罗说完,脸上露出欣慰笑意。
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的时候,羽悠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罗马数字四,早就过了午餐时间,她这才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而脑子却异常清醒。
隐隐约约有音乐声传入她的耳鼓,仔细辨别,充满戏剧冲突的旋律,隔着门扇流淌进来,是舒伯特的叙事曲《魔王》。
这时,两名侍女推房开门,端着茶点和水果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羽悠的目光顺着洞开的门扉向外望去,对面套间大门也敞开着,音乐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个套间的格局、装饰和羽悠这边大同小异,只不过,此时,客厅中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来自海上的风吹拂着一层层薄纱窗帘,如一大群在墙壁和窗牖间纷飞盘旋的玉色蝴蝶。
阳光从每一扇镶着白色大理石边框的窗户中照射进来,照在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身上,一片亮闪闪的的欢快气息,从他那如婴儿般柔软的金色短发上蒸腾出来。羽悠一眼认出,那人正是是来自美国的阳光男孩马克·特纳。
马克看上去心情极好,一手握着炭条,另一只手按在木质画架上,两只眼睛凝视着画布上的草稿,嘴里还跟随音乐的旋律,吹着轻快的口哨。
忽然,他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弹去画布上的废线,再望向那幅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了山川的雄伟,江河的壮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