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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还是如此顽硬。
捱到了第二日早上,王媪还是抵死不说。
眼看软硬兼施不管用,蔺承佑心中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莫非王媪笃定师公无法解开她身上的蛊?
她如何能笃定?
绝蛊让人无法动,但他偏偏有了心上人,这一点足够让人疑心他体内的蛊毒是不是还在。
思来想去,他脑中冒出个念头,说不定这蛊毒不是让人绝,是有的害处。前些日子师公为此忧心忡忡,莫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走到牢笼前,刚要把王媪提出来问个明白,王媪突然倒地抽搐。
“蔺评!”衙役们大惊失色。
蔺承佑迅疾上前制住王媪身上的几处大穴,顺势把解毒丸塞入她口中,但王媪显然并未中毒,是蛊毒发作,不但大肆呕吐,皮肤上还迅速遍布红斑,发作一会,就气绝身亡了。
卢兆安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惨死在面前,顿时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打滚撞头,一个劲地寻死觅活。
蔺承佑想起黎的面具上的那股怪味,面色极难看,原来面具上附着的不是毒药,是诱使王媪体内蛊毒提前发作的虫引子。
他虽及时让人遮挡了犯人的牢笼,但万万没想到虫引子是会爬动的。
平生第一次,他生出一被罪犯挑衅的感觉,对方手段层出不穷,心思还缜密得出奇。
要玩是么,他在心里冷嗖嗖地道,他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玩谁。
王媪一死,线索断了一大半。
蔺承佑反没那么急切了,萼姬能那么快得到卢兆安落网的消息,那家饆饠店是关键,他离开大理寺,亲自到店中去取证。
不出所料,不等大理寺查上门去,饆饠店昨晚就突然着了火,还好宽奴提前留了人手,看到店中浓烟窜起,及时引水扑救,家夫妇店中伙计时已经睡熟了,险些葬身火海。
排查到傍晚,萼姬的家中饆饠店被蔺承佑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物证,意外在审讯饆饠店的伙计时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家伙计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被问到店中有哪些熟客时,想起昨日早上,有个熟客过来买过饆饠。
他们不知道那熟客的来历,只知道那人大约十多岁,衣饰整洁,模齐整,只是鼻翼的左边有个黄豆大小的痦子,痦子上还有一根白毛,以往此人隔三差五就来店里买饆饠,萼姬过来时那人刚走,两人并未打招呼,显然互不识。
蔺承佑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沉声说:“去找画师。”
很快画师就找来了,两个伙计对着画师结结巴巴描述那人的模,等到画像一画出来,严司直场就怔住了。
这位熟客竟是郑仆射身边的大管郑宝荣。
上回在查办舒丽娘的案子时,严司直与郑仆射的这位大管打过好几次交道。
“竟会是他么?”严司直嗓音有些发颤。
倘若是真,这个消息对长安甚至朝野来说,不啻于一声惊天巨雷。
想想整件,对方藏得太深下手也太快,要不是蔺评这边应对及时,这些饆饠店的伙计早就没法开口指认了。
审讯完毕,蔺承佑严司直从房中出来。
蔺承佑望着庭前的松柏出神,幕后家有谋略有财力有人马,这些郑仆射符合。
偏巧这段时日发生的,也能与郑仆射一一对上。
前一阵的孕妇取胎案,舒丽娘恰是郑仆射的宅妇。
宋俭可以为了报仇娶小姜氏为妻,郑仆射然也可能为了月朔童君让做过恶的舒丽娘做自己的宅妇。
此外郑仆射的大公子突然悔婚一,也很值得推敲。明面上的退婚理由是不慎让段青樱有了孕,但焉知不是郑仆射不想让儿子成为作恶多端的武二娘的姐夫,特地安排了这一出。
如果真是郑仆射,那么年皓月散人文清散人能逃过朝廷的搜捕,就很说得过去了。
朝廷绝不可能想到他们就藏在郑仆射的某处宅子。
整件里,唯一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就是郑霜银。
假设郑仆射就是幕后家,怎会让卢兆安用思蛊迷惑自己的女儿。
转念一想,也许这件郑仆射自己也不知,过后知道自己女儿被算计了,所以发后完全没有保全卢兆安的意思,毫不犹豫把他成弃子。
姑且郑仆射就是幕后家,但是思来想去,仍觉得有几个疑点对不上。
“严大哥,我得进宫一趟。”不管究竟是不是郑仆射,朝廷宫里必须尽快在暗中布局。
谁知等蔺承佑宫里出来,衙役过来说:“严司直,武二娘说有重要线索要提供,但在提供线索之前,她想见自己的阿娘,此外她还想见一见杜娘子滕娘子,若是大理寺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拒绝提供线索。”
“照她说的做。”蔺承佑毫不犹豫地说。
衙役迟疑:“但是……滕娘子杜娘子毕竟是弱质女流,未必敢到大狱中来。”
“不,她们会来的。”蔺承佑笑了笑,径自往外走去。
他还不知道滕玉意吗,她天不怕地不怕,听说武绮要见她,一定会飞速赶来。
***
这两日滕玉意吃得香睡得好,随着武绮的落网,早前那片覆在心头的阴影挥去了一大半。
尽管暂时未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但她对蔺承佑的破案本很有信心,信只要顺藤摸瓜查下去,早晚会将那人绳之于法。
赶上书院放假,她便好好偷了几日闲,大理寺的消息传过来时,她正歪在榻上跟小涯对酌。
听到春绒的回禀,滕玉意赶忙放下酒盏。
“武绮要见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
“没错。”春绒碧螺在帘外道,“除了娘子,她还说要见杜家大娘。大理寺的衙役过来传完话,赶到杜家传话去了。娘子,咱们要去吗?”
滕玉意挥手让小涯爬进剑中,一骨碌爬了起来。
“去。”她斩钉截铁地说,“快帮我备衣裳备车。”
到杜家接了杜庭兰,姐妹俩一同赶往大理寺,杜绍棠放心不下,自告奋勇驱马伴。
蔺承佑在大门口早候了许久了,眼看滕家犊车来了,便下了台阶迎上前。
滕玉意很快下了车,一近身,蔺承佑就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甜甜的蒲桃酒。
气息这么香浓,少说喝了一罐。
喝这么多她也不怕醉。
他瞟了瞟帷帽后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滕玉意也正望着他。
身后是严司直衙役们,蔺承佑只瞄了一眼,便一本正经对姐弟三人拱手:“有扰了。嫌犯突然说有重大线索要提供,在下不得不劳烦杜娘子滕娘子走一趟。”
杜庭兰拉着妹妹敛衽行礼:“蔺评破案有功,我等责无旁贷。”
蔺承佑看了看两人身后的杜绍棠:“烦请杜公子在此等候。”
杜绍棠担忧地点点头。
“不宜迟,随我进去吧。”蔺承佑回身上台阶,率先负手往内走,“待会到了牢中,我会一直候在左右。们……不必怕。”
滕玉意望了望蔺承佑的背影,内心踏实无比。她是半点不害怕的,但阿姐明显有点紧张,打从刚起就紧捏着她的手,手心还一直冒汗,多亏蔺承佑说自己不会走开,阿姐总算安心不少。
三人刚要入内,道路尽头忽然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那人紫袍金冠。
是太子。
太子到门前下马,先是看了眼杜庭兰,继冲众人点点头,末了把蔺承佑拉到一边,低声问:“嫌犯要见杜娘子,竟也答应她了?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滕玉意扭头看看阿姐,阿姐倒是一副很平静的子,但藏在帷帽后的脸蛋,一下子变红了,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也能看得出区。
看那边的绍棠,竟动上前跟太子说话。
滕玉意暗自琢磨,该不会这两日太子私底下去找过阿姐了,不然他们不会这熟络。
可惜这两日她为了庆祝凶手落网整日在家吃睡,几回阿姐过来寻她,她在家中睡大觉。
不成,回头得仔细问问。
也不知蔺承佑对太子说了什么,太子似乎放下心来,上马候在门外,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走吧。”蔺承佑支开旁边的衙役,独自领着两人往内走。
滕玉意边走边环顾左右,原来这就是蔺承佑平日办案之处,没她想象中那么阴森,反宽阔简净。
不知是不是提前清点过了,沿路几乎没看到的衙役大理寺官员。
穿过前厅,便是中堂,出了中堂,两旁是办阁,从办阁出来,后头便是一个疏朗的院子,院中栽满了青翠耐寒的松柏,清幽中透着几严肃。
蔺承佑在前领路,注意力放在后头的滕玉意身上,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把滕玉意领到此处来参观。
这地方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无趣了?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恰好看到滕玉意打量东边的办阁,他回过头直视着前方道:“那是办阁。”
身边没有外人,滕玉意早比之前自在了不少,难得进一回大理寺,也想打探几句,闻言好奇道:“就是官员整理案宗案呈之处?”
“没错。”蔺承佑道。
没想到她还真感兴趣。
办阁对他言形同虚设,他就没正经在里头待过超过一个时辰,要不是有时要去找严司直,他估计至今连办阁的门在哪不知道。
滕玉意点点头,问出一个好奇了许久的问题:“那——那些受害人的尸首平日放在何处?”
“停尸房,待会就能看到了。”
杜庭兰变了脸色,妹妹胆大包天,竟打探这东西。
好在路过停尸房时,蔺承佑只远远给妹妹指了一下,没真带她过去。
“瞧见了?”
滕玉意叹为观止:“原来是这么不起眼的一排矮房。”
蔺承佑有点好笑:“要不以为停尸房长什么?”
“我以为就像悲田养病坊的停尸间一,阴森森的,没想到大理寺的停尸房全是矮房也就算了,外头还栽满了这么多花花草草。”
蔺承佑道:“呈交到大理寺的案子通常比较棘手,遇上那些陈年案子,尸首已经腐烂不堪了,为了防止异味处扩散,庭前屋后不得不栽些驱臭的花草。那一排廊柱是空心的,里头塞满了冰砖,这也能让尸首腐烂得慢些,就没发现此地比处要凉快些吗?”
滕玉意欸了一声:“还真是。”
杜庭兰微笑听着,蔺承佑在妹妹面前每回很有耐心,就不知道他们俩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前方就是大狱了,蔺承佑径自领二人入内,囚禁重犯的死牢建在地下,外头有重重关卡。
沿路走到最里头的一处牢房前,蔺承佑停下来说:“到了。”
衙役对蔺承佑说:“武夫人刚走,过来时给犯人带了些吃食,被小人拦下了,母女俩在里头说了不少话,走的时候满脸是泪。寺卿几位司直全程在外头看着。”
蔺承佑淡淡说:“知道了。”
带着滕杜二人进去。
滕玉意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铁牢里的武绮,
短短两日武绮狼狈了不少,发髻散乱,身上的红裙也脏污发皱,他们进来时,她正背靠墙坐,脸上的表依旧顽固冷酷。
蔺承佑讥诮道:“人,我给带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说了算。记住了,问完问题,马上把线索吐出来,胆敢耍花,知道后头会有多少苦头等着。”
武绮铁板一般的表终于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满怀憎恨,更多的是惧怕,盯着蔺承佑看了一会,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知道了。”
随即转眸看向滕玉意杜庭兰:“来了。”
她嗓腔沙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