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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滕玉意道:“这样的妖邪,一日不除,长安一日无宁日,娘子们往后出门,随时可能与它撞上。如今只能指望道长能尽快擒拿此妖,可即便道长有通天的本领,也还得先救活这老奴,原因么——”

    安国公夫人被勾起了兴趣:“恕我眼拙,委实看不出这老仆有什么能耐,你且说说,道长来了为何要先救这老奴?”

    滕玉意笑眯眯道:“道长未跟妖物打照面,万一交手时未能摸清妖物底细,极有可能叫那妖物侥幸逃走,这老奴就不一样了,他不但看清了妖物的模样,还深知它怎样出招,正所谓知己知彼,要捉妖,这老奴的命就万万丢不得,不但丢不得,还得想办法让他早些醒来。”

    贵女们有了松动,安国公夫人面色变幻莫测,看样子没有再阻遏的意思。

    “忘了说一句。”滕玉意一本正经补充,“若不是这老奴舍身抵挡一阵,那妖怪也许已经蹿到紫云楼作乱了,败坏宴饮事小,损人伤人事大呀。”

    众人早已是脊背发凉,听了这话,险些低叫起来,滕玉意目光从左到右一扫,眼看差不多了,便顺理成章让温公公把伤者往里抬,转眼到了廊庑下,回身屈膝一礼:“多谢夫人承让。”

    安国公夫人懒眼含笑:“你是谁家的女儿?从未在长安城见过你。”

    温公公和杜夫人忙着安置伤者,滕玉意一心要进屋,少不得耐着性子笑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姓滕,阿耶是淮南节度使滕绍。”

    “原来是滕将军的千金,刚才我醉后失态,如有言行不当之处,先向滕娘子赔个不是。”

    滕玉意假作大方:“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安国公夫人掩嘴而笑:“我知道滕娘子还在生我的气,现下我酒醒了,也弄明白出什么事了,这样罢,我给你一个好东西,权当抵我的过错。”

    她从腰间摘下荷包,取出一个小小的玉色净瓷瓶:“去年国公爷从清虚子道长处得的,据说能御百毒,我这人最胆小,得了这丹药后便随身带着,说来也巧,几个月前我和乳娘去韦曲游乐,不慎撞见了邪祟,乳娘当场昏迷不醒不说,身上也像染了一层金砂似的变了色,我吓得不轻,想起这丹药,情急之下给乳娘喂了一粒,仅半柱香的工夫就见好了。”

    滕玉意暗暗心惊,听这番描述,居然与表姐目下的症状处处吻合。

    杜夫人和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在屋里听到几句,急忙掀帘出来。

    “我并不知你们撞的什么邪祟,不过清虚子道行高深,配的药方当能驱邪除祟,你们姑且拿去用,或可抵御一时。”

    杜夫人大喜过望,女儿命悬一线,清虚子道长迟迟未现身,这丹药对她们来说无疑是甘霖雨露,她赶忙下了台阶,再拜稽首:“多谢夫人。”

    滕玉意满心都是如何救表姐和端福,当即收起促狭之意,随杜夫人认认真真行礼。

    安国公夫人令人扶她们起来,自我解嘲道:“谁叫我醉后无状,赔礼也是应当的,这算不打不相识么,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来,摘了幂篱让我瞧瞧。”

    滕玉意依言撩起皂纱,无意中往下一瞥,目光忽然凝住了。

    安国公夫人一举一动都尽显妩媚,握住滕玉意的手道:“‘四方之盛,陈于广陵’,见过滕娘子这样的美人,我才知扬州的盛名从何而来,早想去扬州游历,奈何身子不争气,难得如此投缘,滕娘子可愿意同我们说说当地的风土人情?”

    众女讶笑:“往常只知国公夫人诗酒琴是一绝,甚少见夫人如此有兴致,横竖几位伤者都有了救命灵药,不如到旁边屋子醒酒说话,等道长来了再走也不迟。”

    刚受了人家的馈赠,自是说不出“不“字,杜夫人急欲进屋照料,拍拍滕玉意的手背,低声道:“去吧,姨母去里头喂药,你初来长安,趁这机会多结识些小娘子,往后闺阁中走动起来也方便。”

    滕玉意盯着安国公夫人握自己的那只手,心中惊疑不定,来回思量一番,挤出笑容应是。

    左右都被围住,滕玉意只能随众女往屋内走,不料刚走两步,啪嗒一声,腰间的蹀躞带掉下来一件东西,骨碌碌,骨碌碌,一路滚到安国公夫人的脚边方停下。

    原来是一个圆溜溜的银丝绣球,滕玉意眨眨眼睛:“对不住,是我的香囊。”

    她款款分开众女上前捡那东西,起身时“不小心” 碰到了安国公夫人的右臂,隔着一层光软衣料,只觉底下硬得硌手。

    她如遭雷击,环视一下院内,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已是急三火四,杜夫人急欲将药丸分给那妇人,她迈步上前,一把夺过那药瓶:“慢着。”

    众人一愣。

    滕玉意望着那药瓶,耳朵却留神周围的动静,不知何时起,揽霞阁变得极静,外头本该乐声泱泱,却连一丝杂声都不可闻。

    这情形诡异莫名,滕玉意压下胸口翻涌的恐惧,镇定道:“夫人,我头痛欲呕,想来也沾染了那东西的邪气,不知吃这丹药管不管用?”

    “自然管用。”

    杜夫人这才回过了神,忙要过来察看滕玉意的脸色:“玉儿!”

    滕玉意宽慰姨母: “姨母不必担心,我吃了药便好了。”

    她试着拧了拧药瓶,无奈道:“我打不开这药瓶,能不能请夫人搭把手。”

    “这有何难,拿来便是。”

    滕玉意指一指安国公夫人始终藏在袖中的右手:“夫人,从进院子就不见您抬过这只手,莫非受伤了?”

    安国公夫人怫然变色。

    滕玉意恳切道:“我跟阿耶学过些胡人的推拿法子,如果夫人不介意,不如让我帮您瞧一瞧。”

    说罢欲上前,安国公夫人绷紧的脸绽出笑容:“不必劳烦滕娘子,席上行酒令时扭到了,有些使不上力罢了,往常也犯过这毛病,歇一歇就好了。”

    滕玉意静静看着安国公夫人:“夫人一手琴技蜚声洛阳,筚篥箜篌样样在行,想来比常人更加爱惜双手,为何受伤了也不找人诊视?”

    杜夫人一愕,众人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安国公夫人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嘴边添了一抹笑意,“你说是为什么?”

    滕玉意硬着头皮道:“正因为弄不明白,所以要请教夫人。”

    安国公夫人招招左手:“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滕玉意瞟向院门口,悚然意识到,外面水榭游廊里的莺声燕语,凭空消失了。

    门口岑寂得如同一座孤坟,外头的风进不来,里头的声响也传不出去。

    她汗若濡雨,非但不往前,反而暗暗摸向袖子里的那柄翡翠剑。

    安国公夫人察觉滕玉意的动作,拉住身边一位贵女,娇笑道:“去,把她袖子里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那少女先是不解,而后像是魇住了似的,怔然片刻,木呆呆朝滕玉意走去,行动时关节僵硬,好似有人在背后操控。

    滕玉意心惊肉跳忙要拔剑,不料双肩陡然落下千钧般的怪力,将她一下子定在了原地,之后任她如何发力,剑鞘都纹丝不动。

    她挤出笑容道:“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国公夫人理了理臂弯里的烟灰色巾帔,样子安闲自得:“滕娘子,这话该我问你,你袖中藏着什么?”

    滕玉意打量四周,姨母和温公公就在不远处,然而目光空洞,集体发起了怔。她冷笑道:“林中怪物追过来了,我打算把它的左爪也砍下来。”

    安国公夫人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眼中戾气暴涨。

    董县令家娘子离得太远看得不甚明白,只知道等了这许久,救命的药丸迟迟到不了手,安国公夫人热心赠药,滕娘子偏要横加阻拦。

    她跺了跺脚:“滕娘子,国公夫人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尽说些无礼的话?”

    忽听一人轻蔑笑道:“因为她还不算蠢。”

    话音未落,院落上方射来一样物事,急如星火,状若矢箭,穿透浓浓夜色,重重击向安国公夫人的面门。

    安国公夫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浮现轻慢之色,等那东西逼近了,她媚笑一声甩动帔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拂落。

    滕玉意大失所望,那人气势颇足,谁知不堪一击,原以为是清虚子道长来了,看来另有其人。

    她暗暗瞥向侧方,皎皎月光下,院墙下站着一个人,那副懒散从容的样子,委实不像刚遭受挫折。

    安国公夫人掩袖而笑:“我当什么了不得的法器,原来是个马毬,常听国公说世子贪玩,送这东西来是要陪我玩么?”

    那少年踏月而来,口中笑道:“你配么?”

    安国公夫人眼含春水:“世子不请自来,算得胆识过人,可惜本事太差,一来就入吾彀中,配还是不配,岂是你说了算的?”

    少年嗤笑一声,安国公夫人垂眸扫过脚面,面色遽然大变,只见那颗不起眼的马毬突然裂做两半,电光火石间,里头窜出一条浑身赤黑的虫豸。

    虫豸冲着她的五色云霞翘头履扭动下身子,随即绕着她双足游走起来。

    安国公夫人大惊失色,这招防不胜防,若是隔空击来,以她的本事早就蹿到了院外,怎料这人坏得出奇,竟先用障眼法迷惑她。

    再逃已经来不及,她恨恨然往后纵去。

    无奈那虫豸像有灵性似的,她往上蹿一寸,虫豸便即攀上一寸;往后退一寸,虫豸便往前欺一寸;逐渐拉长、变粗,忽而化作一根铁链将她从头到脚捆住。

    “好玩么?”少年有着一副漂亮的嗓音,笑声极尽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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