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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有些惊讶的看着那老头。
不愧是长安啊,这随便一个老头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朝着那老人附身行礼,“敢问老丈,您可是治黄老的?”
那老人眯了眯双眼,摇着头,“不曾治过什么学,年轻时读过几本书而已。”
“那这长安里可有擅长辩论的大贤?”
“不清楚。”
老人说着,拉着小孩就要走,那少年却笑呵呵的跟在了他的身边,“那长安可有什么闻名的地方?”
老人停下了脚步,侧着头打量着他,“刚来长安?”
“是啊,我唤作韩安国,是梁国人,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辅左圣天子,开创盛世!”
“哦...那你有什么才能啊?”
“治学,治政,治兵,我都可以!”
“皇宫在那边。”
老人给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继续往前走,韩安国一愣,对这个言行非凡的老头更是有了兴趣,他说起自己志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嘲笑他,鄙视他,这个老头居然如此的平静??
“老丈!老丈!”
“你又有什么事?”
“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可你这样的人,最后大多都是悲愤而死,空有壮志,涉猎甚广,却没有一件事是能办得好的,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取得成果,各司其职,找到自己的长处,努力的发扬,才能有所成就...后生,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韩安国这一路上,听过很多的冷嘲热讽,可没有一句话的威力能达到这个程度的,这让他格外的愤怒,“您如何知道我没有才能呢?”
“我通读韩非子....”
“通读韩非子的人很多,前几天我见到几个不认识字的匠人,就将韩非子的学问运用的出神入化。”
“你胡说!匠人所运用的都是墨家的学问,不认识字的人,如何能运用韩非子的学问呢?”
“循名实以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匠人们用参,验的方法来制作器械,这不就是韩非子的学问吗?”
韩安国支支吾吾的,手都开始哆嗦了,说不出话来,“我还懂得治国之策,兴农之政!”
“懂得治国的人也很多,前几天我见到几个卖羊皮的商贾,就很懂得治理国家的学问。”
“您这是在羞辱我!
!商贾如何敢说治国呢?!”
“物藏则重,发则轻,散则多,币重则民死利,币轻则决而不用,故轻重调于数而止...他们分明就是在贯彻管仲的治国之策,如何不能算是治国之策呢?”
“我...我...”
“我还....”
“至于带兵打仗的事情,这件事我的孙子也懂...你看,我们俩交谈的时候,他就跑过去把零嘴给买了,这就是兵法里所记载的道理啊,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韩安国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着牙,迟疑了许久,方才询问道:“老丈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就是长安的一个寻常老头,年轻时候是给人驾车的,回去好好读书吧!”
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了商贩钱,领着孙子离开了这里。
韩安国目瞪口呆,站立了许久。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老人担忧的上前,“少家主?您没事吧?”
韩安国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亏我还以为学问已经足够,能来长安与真正的贤人较量,这长安的一个老者,都能如此训斥我...我却回答不出...这能算什么学问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您还年幼,不是他的对手,也是正常的。”
“不...在长安,只会自取其辱,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要回去读书了...”
“不在长安读书吗?”
“我忽然发现,我在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够...等我学够了,我再前来长安...”
这一天,一个轻狂的少年死在了长安,灰熘熘的离开了。
陈平牵着孙子,漫不经心的走在道路上,陈恢很快就将零嘴吃的干干净净,随即好奇的询问道:“大父,您为什么要跟那个人说那么多啊?”
“那人还不错,有胆魄,有大志,只是太轻狂,涉猎太广,若是打磨几年,或许能为国大用。”
“那我呢??我也要大用!
”
陈平笑了起来,“好,好,你也会如此。”
自从刘长将陈恢送到了陈平身边之后,陈平的生活就不同了,不再是以往高冷的暴躁老头形象,也不再是闷在家里读书,这小家伙闹腾的很,整日就是想要在外头玩耍,陈平也是惯着他,牵着他的小手就在长安内转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退休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曾吓得群臣瑟瑟发抖的大汉国相。
虽然有妇人帮着照看,可小家伙还是喜欢跟大父一起玩,甚至要陈平给他当马骑,陈平便让他骑在自己脖颈上,慢悠悠的给他当战马,这一幕,若是群臣看到了,怕是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到了府内,哄着孙子吃了饭。
陈平提起了笔,书写了起来,陈恢乖巧的坐在了桉上,看着大父书写。
“大父?您在写什么啊?”
“治国的策略。”
“哦...”
陈恢瞪大了双眼,认真的看着,似乎是想要从里头看出什么东西来,可是他还不认识字,怎么看也不管用,“您写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写完吗?”
“没有。”
陈平回答着,继续书写。
写了许久,陈平终于收起了笔,又反反复复的观看了许久,这才满意的点着头,收起了纸张。
收起了笔,却看到陈恢正在用手沾着墨水,好奇的涂抹着,陈平皱着眉头,即刻清洗了他的手,陈恢低着头,看着忙碌的大父,大父什么都好,就是看起来很严肃,跟阿父不同,很少会笑。
..........
朝议内,群臣议论纷纷。
在发展经济的问题上,除却张不疑和张苍,几乎没有人站在刘长这边,都觉得刘长太过冒进,商贾是万万不能担当大任的。制度完全抄袭秦国的大汉,在对待商贾的问题上,也是一脉相承,优先分配给他们挖矿,徭役,打仗的工作,而给爵位的时候又抠门的很,商鞅的重农抑商开辟了强大的秦国耕战体系,而晁错又提出粟贵论,在商鞅的基础上想要盖起一座高楼。
对商贾的鄙夷,对商吃农的担忧,深入骨髓,并非是轻易能改变的。
只有刘长,始终坚定的认为,商业跟农业不该是对立的关系,两者应当互相发展,大汉那百姓都快饿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新的时代,若是不加以改变,继续遏制经济,遏制商业的发展,一门心思的扑在农业上,兴农的目的是根本达不到的。
刘长很倔强,群臣更是倔强,双方就如此对峙。
朝议的烟火味都变得很是浓郁。
张不疑正在大声的训斥着这些无知却愚钝的群臣,暴躁的谩骂,而群臣只是不断的提出自己的质疑,若是让商贾的儿子当官,那官商勾结怎么办?若是让商贾拥有土地,那他们进行兼并怎么办?若是让商贾们雇佣其他人,那他们组建私兵谋反怎么办?
就在朝议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一个人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甲士,缓步走进了宣室殿内。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群臣都沉默了。
来人,正是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