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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与宗泽互递了半天眼色,又呆了半晌后,周侗这才问道:“如今三奇公子侵陵帝位,正是天下之望,如何却这般大礼,抬举我等山野鄙夫?”
西门庆叉手恭声道:“我和武二哥是结义的兄弟,周老前辈却是我二哥的授业恩师,小子自当以长者相敬。何况老前辈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英名遍武林,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观周老前辈一生行事,莫不与我们梁山‘替天行道’之宗旨暗合——既如此,受晚辈一拜,又何足为异?”
喘了口气,又转向宗泽道:“宗老前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政绩卓著,所至称治,晚辈亦是久仰。如今天下无官不贪,无官不富,而宗老前辈却能傲立浊流之中,独抱操守,二十年如一日,这份恒心毅力,可表率天下!西门庆这俯首一拜,宗老前辈难道还当不起吗?”
听西门庆如此意诚,周侗宗泽不禁对望嗟叹,心中都道:“真人杰也!”
宗泽本来在京东东路做莱州掖县的知县,今年吏部一封公文,让他去当登州通判,谁知宗泽正走在上任的半途中,消息传来——登州易帜了!不只是登州,京东东路、京东西路尽皆反乱,赵宋王旗被扯下,升起了梁山“替天行道”的大旗。
莱州离梁山不远,西门庆所作所为,宗泽皆目睹分明,见微知著之下,常叹其人必有非常之志,久后定是宋朝巨患,只恨自身官卑职小,不能弹压之,导其向善,因此心中常怀郁郁。
但西门庆在梁山开荒田,通商路,护百姓,杀贪腐,所行皆是正道,宗泽虽然视其为逆,却也不得不承认,西门庆做得比这个正腐的政府还要强万倍。
不久前高俅征梁山,陷济州知府张叔夜发配沙门岛,张叔夜莱州上船时,宗泽敬其为人,不惧高俅打击报复,特意前往拜见,二人一见如故,言语中不免提到梁山,张叔夜毫不矫情,直言道:“我生为大宋人,死作大宋鬼,这一生虽然就此毁了,但志节不屈,死亦无恨。我那三个儿子,却随他们去,年轻人终有他们的天地,将来新建一个太平盛世,就是他们的重责大任!”
宗泽听了心灵剧震,张叔夜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中对梁山西门庆的推崇看重,实是非同小可。国之重臣尚如此,难道这个大宋天朝,真已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吗?宗泽默然。
不到二十岁时,宗泽就曾毅然辞家外出游学,历时十余年,就学之地多达数十处。他不仅悉心求学,研读古人典要,而且学以致用,四下考察社会,了解民情,孜孜不倦地追求治国之道,逐步看清了解决政治**的关键所在——整顿吏治!可是,今年他已经五十五岁了,放眼四顾,黑幕重重,犹胜昔日。
只有在梁山脚下,似乎还保留着一片净土,但是,西门庆终究只是一个草寇啊!宗泽的心中,始终解不开大宋正统的心结。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草寇摇身一变,变成了京东两路的主宰者!心灰意冷之下,宗泽也不去上任了,他胸怀光风霁月,视功名利禄如草芥,区区一州之通判,又何足道哉?只是心底郁闷难解,遂一路往河南相州汤阴县来,欲寻老友周侗聊拼一醉,心头解百衲。
只是一路行来,兵荒马乱间,败逃的官兵处处祸害百姓,宗泽哪里容得?于是一路上免不得出手,数次以寡击众,形势危急时,幸有梁山人马前来救护。带队的头领敬重老人家胸怀侠义,求问姓名来历。宗泽见梁山人马军纪齐整,耻言自名,摇头黯然自去。
这一日终于来到了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周侗得讯大喜,倒屐相迎,老哥俩相见,份外亲热。周侗便叫自己的儿子周义和几个徒弟来拜见师叔——王贵、汤怀、张显、吉青、徐庆、霍悦诸子,宗泽皆一目而过,却独奇厕于众人间年仅十二岁的岳飞。
住了些日子,突然听到梁山人马三路合围,正在攻打东京开封。宗泽突然心发奇想,便对周侗道:“梁山西门庆,乃天下人杰,若我二人能去劝说他收了邪心,只是清君侧,除奸佞,并从此辅政,天下必安,四夷必定,也不枉你我兄弟忠义一场!”
周侗听了,霍然而起:“贤弟之言,正合我意!吾有徒武松,今做梁山重将,吾二人可先去寻他,然后转见西门庆,再下说词——若能拨乱反正,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二老一时也等不得了,于是只带岳飞一人随侍,老少三人抱怀慷慨天下之心,往西门庆军前来。这正是:
休怪义士分正逆,只听公子定清浊。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