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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柳如是在家接到旨意的时候,心情复杂。
她那天回家后便没再理过钱谦益,丈夫以为皇帝临幸了她,她也并没有去解释否认,甚至有意不解释,这让她有几分报复了丈夫的痛快。
那天后第二天一早她便又回到了西山的庄园,没几天丈夫就在武英殿昏迷疯癫,她也派了人去看望,但皇帝把人留在太医院接不回来。
这些天她也担忧着,一连几天都是寝食难安,后来从看望丈夫回来的钱养先那里得知丈夫是在装疯卖傻,心中虽安定一些,可后来那绯闻出来,也让她既羞且怒。
这让她不免再次回忆起被皇帝不留情的拒绝甚至羞辱的场景。
偏偏现在这绯闻还是她丈夫暗中授意钱养先去散播的,这让她更是伤心。
这些天她犹如度日如年般难受。
皇帝突然召她进宫,她怔了许久才叫来婢女为她梳妆,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容颜依然那么美丽,皮肤也依然那么光泽细腻,正是最成熟美丽的时候,为何天子就无动于衷?
现在突然来召,可是回心转意?
如果见面后天子有那念头,她该怎么办?拒绝还是接受?
满脑子的混乱。
钱养先听闻皇帝召见柳如是,赶紧求见,摒退下人,低声的一通交待。
“拜托夫人了,老爷和钱氏一族就全指望夫人了。”
柳如是的一张精致的脸上,又是羞又是愤,她手指着钱养先骂道,“混账的玩意,你们怎么能如此龌龊,爷们的事情,却尽要指望个女人?”
“夫人,请为老爷和家族着想,就算是为小姐考虑啊。”
“靠出卖妻子吗?”
钱养先给她跪下磕头。
柳如是气的砸了心爱的茶具,连她平时最爱的那壶茉莉花茶也被打翻在地,她羞恼气极的出门,最终还是坐上了钱养先安排的马车,在车上还补了妆。
皇帝里。
太子来向皇帝请安,提出如今京城沸沸扬扬的一些谣言,甚至有些于心不忍的请示,钱谦益既然如此疯傻到吃自己的屎,是否就饶过他算了。
朱以海笑笑。
给了四个字回复,“妇人之仁!”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处理好其它便是,这些事情朕亲自来处置好。”
太子还是不太相信钱谦益居然是装的,堂堂曾经东林领袖,天下文宗,怎么可能因为怕死,就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来?
可朱以海告诉他,钱谦益做过的恶心事还少吗?水太凉、头皮痒,还不够?
朱以海在御花园见柳如是,这里也称为宫后苑,在坤宁宫后方,是紫禁宫里四大花园之首,可直通东西六宫。
御花园十分考究,园内有许多形式多样丰富多彩的亭台楼阁。
“陛下在万春亭召见夫人,请。”
柳如是一路有些神情恍忽,一直在胡思乱想,甚至忍不住就想到跟皇帝的某些旖旎场面去了,脸上忍不住飞红一片,搞的内侍还以为她身体不适。
听到在万春亭召见,又开始想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意,要不然为何偏偏选这,万春两个字总觉得似有暗指。
难道皇帝真的是要······,可是那天皇帝的态度又?
“夫人,到了。”
内侍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有内侍高声唱名通报,里面传来召的声音。
“夫人,请。”
柳如是摸了摸发烫的脸,犹豫了下还是最终迈进了那个月亮门。
盛夏的万春亭,依然被繁花绿叶包围点缀着,皇帝就在亭中。
她硬着头皮过去,躬身行礼。
朱以海对她点了点头:“坐。”
“钱谦益跟朕装疯卖傻,朕很不高兴,所以今天叫夫人来,是想让夫人跟他转达几句话,该来的挡不住,不如顺其自然,若是能够识趣配合,朕也会念点旧情。”
“朕现在给他两条路,一条是继续跟朕装疯卖傻,其结果就是他钱谦益跟钱氏满门抄斩,这是欺君下场。”
“若是他能配合,那么朕只处置他一人,钱家直系三代去安南,九族其它人去西域、黑龙江等地屯垦,虽然钱氏的官职爵位、家族财产保不了,但性命无忧,而且朕给他们发还百之一的财产,让他们可以在流放地重新置业安家,除了三代限制不得科举从军为吏不得迁回内地,其余的不限,仍为在籍百姓。”
“二选一,今天朕便要结果。”
柳如是没想到叫她来就是这事,她怔怔的有些出神,良久才道:“陛下还有何事需要臣妾做的?”
朱以海对她直言:“朕与你同年,知你出身不易,半生艰苦,最后从了钱谦益也算是遇人不淑吧,听说当年鞑子南下渡江,你曾拉着钱谦益去投湖自尽,结果你投水了,他却说水太凉把你拖回去了,就凭这,夫人也值得朕的尊重。
朕知道钱谦益想卖妻求全,可朕敬重夫人。”
“朕会特赦夫人和令媛,并从钱氏产业中给你们留一套宅子和一个田庄供养······”
朱以海说完,起身便走了。
独留下柳如是一人坐在万春亭里发呆,来时的那种胡思乱想各种纠结都是白瞎,只是这次却不像第一次被拒绝时的那般羞辱感觉,反倒是多了几分释然,甚至是感激敬重。
在侍卫的护送下,柳如是去了太医院,见到了钱谦益,他披头散发,浑身骚臭,甚至双手抓着粪便在墙上涂鸦······
看到他这个样子,柳如是皱起了眉头,忽然对这个糟老头子非常的厌恶。
她上前,钱谦益看到她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却假装不认识他,继续装疯卖傻。
她离的远远的,禁卫将军直接把其它侍卫叫开。
就剩下两人。
钱谦益还在装,柳如是静静的看了会,最后上前了几步,离的还有数步便停了下来。
“我刚去见过圣人了。”
钱谦益手停下,眼中满是悲愤。
“圣人早知道你是装疯,给你两个选择!”柳如是声音很冰冷,面前这个浑身骚臭的糟老头子,曾经是她满眼的爱。
“一切都逃不过圣人法眼的,你装傻卖傻下去也不是办法。”
钱谦益盯着柳如是,这个十里秦淮河上最有才情而美丽的女人,现在却嫌弃的站的远远的。
果然是另攀上高枝了。
“十几年同床共枕,却敌不过这春风二度吗,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你也这么迫不急待的要我去死吗?”
“你心里就没半点旧情吗?”
柳如是不想解释。
“陛下说,会让我们女儿与我留下,还会留一处宅子和一个田庄。”
钱谦益怒了,他扬起手里的粪就往柳如是掷去,柳如是惊叫一声慌乱逃避,干脆头也没回的跑开了。
钱谦益愤怒的举着满手粪追逐,却在院门口被禁卫拦下了。
送柳如是来的禁卫将军手按着刀怒喝一声,将他镇住,“钱谦益,你选好吗?”
钱谦益定在当场,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最终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他抽泣着,也无比的绝望着。
看着远远躲避着他的柳如是,万念俱伤的钱谦益最终也只得选择了第一条。
“选好了?”
钱谦益点头。
“那就请去沐浴更衣,然后移步大理寺受审,好好配合调查吧。”
钱谦益抵下头,眼里没了半点色彩,这一刻,他差点真疯了。
那位禁卫将军却一点也不同情可怜他,“钱公出处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闻。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将军带着嘲讽的念出这首诗,这老家伙早该被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