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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买金听到这话,笑得更如怀春猧儿犬一般灿烂,先是作态翻看名簿,然后才抬头一脸歉意道:“赵老兄盛意拳拳,本来不当回拒。只是这一味香并非社里自产,是新寄名于社的大家所出,因今次世博会供香三斗,如今已经被社监列作标会之物,展列之后,诸方投标竞取,价高者得,不敢私卖!”
“这平阳公,真是横行世间的恶鬼,凡所称珍之物,统统列在标会,可恼!”
前来问询的商贾听到这话,不免低声咒骂道。货品一旦上了标会,诸方竞价,肯定会有一个极高的溢价,即便是投标入手,利润肯定也会遭到压缩。
但这种已经引起轰动的珍货,不投标还不行,直接就让人质疑你的财力。若是一直没有珍货供给,手头上就算有再多客源,长此以往也要流散。
平阳公武攸宜就是抓住商贾们这种心理和处境,展出诸货大凡有多人问津,统统纳进了标会中。
且不说这些豪商们对武攸宜痛骂不已,但像香行社这种供货单位,对平阳公这种做派那真是高度的赞同。
凡所买卖,无不希望卖高买低,但在一些具体的情况中,有钱的才是大爷,比如诸家豪商前来逼问强买,如果不答应,那就伤了人情。毕竟香行社可不仅只有高端的产品,大量的中层商品才是真正关系行业命脉的事情。上货你不肯行以方便,就不要怪中货下货别人加以压制了。
现在平阳公武攸宜主动将这骂名揽过去,诸从业者们便落得轻松,不伤和气。反正这是社监署规定,再为难迁怒我们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也有一些豪商在买断货品无果之后,仍不肯死心,转而对后面的人感兴趣起来,寻机攀谈、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这香料出自何人之手。
可一旦牵涉到这一问题,香行社的社首曹买金不免就更加警觉,干笑道:“诸位就不要再为难我区区一个台面小人了,这一位制香大家不愿让外人知其身世,一旦事泄于我,诉讼官衙,长安风物大好,我怕将无缘再享受啊……”
行台对行社这一社会组织虽然极为重视,但也并非全无约束,特别是对社首等组织者们限制更多,一旦有讼案入官审定为实,则必加严惩。社监署成立以来,诸行社社首单单入罪充军者便有十几人之多,都与压榨社徒、牟取私利有关。
前脚刚刚打发走这些前来访问的豪客,后脚便有社徒来报制香的上官大家返回展厅,曹买金连忙让人循专道将之引入后堂,并将其所制香料受到追捧的事情稍作讲述。
上官婉儿闻言后不免也是略感意外,她所制香料品质不低自然心知,但若说能勾引的时流如此追捧,似乎又有些夸张。
“终究还是社监署擅作营运,专请壮笔诗家诗赋妙物,所以才有这样的热闹……”
讲到这一点,曹买金又不无羡慕的感慨道,他身为香行社社首,本身自然也是一个制香名家,同样也有一些香品参展,自信不逊于眼前这位上官大家所制,但却远没有如此热度。归根到底,还是欠缺了诗文渲染。
但羡慕是羡慕,曹买金也知这种事情真是自己操作不来的。他不过一介身怀方伎的商贾,实在没有什么权势与影响力去指使士林名流为之歌赋。
像今次社监署为世博会筹措了上百首的咏物诗词,其中不乏沈佺期、陈子昂这类文豪名家所作,这根本不是商贾们能够操作得来的。
上官婉儿今次所制香料参展有四五种,都有那三原李潼赋诗相配。不知道是社监署偶然的安排,还是这位上官大家有这样的士林门路。但无论如何,曹买金也不敢再将之当作寻常社徒看待,傍晚时分更派专人专车将之送回坊居。
“观其诗文,这三原李潼也真是一个知香雅趣之人,倒不像最初所见那浪荡曲辞……”
归程中,柳安子于车内整理着有关自家娘子制香诗赋,一边随口说道。可很快她就注意到娘子垂首默坐于车中,对此全无兴致,心思一转,便又小声道:“殿下公务繁忙,未必专注这种坊里小事……”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但这个三原李潼,既然在事行台,不体察上意、领会政治民生的辛苦,专恃妖才歌颂奢物,些许薄才,也不值得敬重。”
上官婉儿白了柳安子一眼,转又望着那些诗稿略有不屑道。
车驾入坊后,街鼓已经响起,上官婉儿刚从庭中落车,便听门仆汇报有访客登门,投帖者署名恰是三原李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