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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
这么一席话听似有气无力,其力道却将整个酒馆震荡的摇摇晃晃,而外界不受半点影响,这对老年夫妻浑身的源能萦绕,褐紫二色的光辉膨胀,让两位老人看上去年轻了不止十岁。
不仅仅是那些魔化者震撼无比,讷讷无言,就连一旁的上将也震惊当场。
而伊洛维兹苦笑道,他暗中传讯给自己的好友:“看见没?当年咱们剿灭的旧都叛军,里面的两位统领就潜伏在卡尔城内。”
“我本来是打算带你看看,这些昔日的叛党现在都能安静下来生活了,倘若我们对魔化者更好一点,他们肯定也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但现在看,却有些适得其反。”
两位魔化者老人的话语虽然平淡无奇,但却蕴含着一股慷慨激昂的力量,为首的那些魔化者流氓都已经被震地坐在了地上,彻底傻了眼。
平日即便是被拖欠酒钱也不说半句话,最多就是提起拐杖打人的老法穆尔居然表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平日看不起的街边老狗其实是地狱三头犬那般不可思议。
但事实就是事实,平淡的言语道出间,仿佛将数十年前的那个乱世勾勒而出。
上一代魔化者为了争夺属于自己天赋的权利的,所抗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渐渐尘埃落定,但是随着希光结社的出现,沉寂的一切却又再度浮起。
阿哈罗诺夫本想要起身出手,他之前不认得,现在被伊洛维兹提醒过后可是认了出来,这两位可是当年的老朋友,最大的帝国叛军中的两位首领,缄默的法穆尔与噤声的莫莉。
这对当年的情侣魔化者有着控制波动震荡幅度的强大源能技艺,两人联手可以发挥出几近于灾境强者的力量,制造出剧烈的地震乃至于岩壳崩溃,令天地为之静默,只剩下崩坏的哀鸣。
他们两,就是攻破旧都城墙的最大出力者,本以为早就死去,没想到却躲在这里。
几十年过去了,就算对方重伤隐姓埋名,但作为当年他们的对手,阿哈罗诺夫可不会觉得对方真的就实力衰退——几十年的静修,重伤肢体残缺,作为魔化者都能活到现在,足以证明这两位基本就是灾境。
必须尽快出手拿下。
如此想着,正准备动手的老将军的手却被骑士按下。
上将自然不至于为此生气,他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伊洛维兹——当年和这两位战斗时间最长的就是自己的这位好友了,虽然现在他们的实力差距宛如天壤之别,但当年可是互为劲敌。
“我这次来,本来就只是想带你看看而已。”
伊洛维兹一脸无奈,他根本没猜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
本来只是想带老朋友看看熟人,顺带阐述一下自己的想法,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便更不能让战端重启:“而且这可是城市里面啊,你打算和两位灾境,哪怕是有暗伤的灾境在城市里面打?卡尔男爵全家,连带卡尔全城都会被摧毁的!”
“这可是数十万近百万人的生命,老伙计,别动手,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不然到时候帝都卫星城被毁,丢的还是帝国的脸!”
“让他们走吧。正如同他们说的,他们已经老了,只不过是想要去看看未来而已。”
这理由并不能说服上将先生,可伊洛维兹的力量和不容回绝的态度却可以。
阿哈罗诺夫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伪装成了一旁好友一样瑟瑟发抖的表情,紧接着便目送两位与自己同时代的灾境魔化者飞身向前,化作两道光流,朝着东方飞驰而去。
简直就像是某种呼应。
此时此刻,伴随着两位魔化强者出行,隐约有阵阵来自遥远彼端的传道之声传来,骑士和将军齐齐抬起头,在愕然中,他们能看见,有一道源能光柱冲天而起,与巴别塔这边直射圣日的光辉遥遥呼应。
那是布道万千的异象,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最响亮的声音。
仅仅是一听,身为当前世界最强那一批人的骑士和将军便明了其中的奥秘,斯维特雷所作的每一幕都随着源能中的信息传递,映射在他们眼前。
他们吐出一口气,阿哈罗诺夫不禁握紧双拳,他带着些许恼火转头,看向一侧的骑士:“我的朋友,瞧瞧,你将两位灾境强者拱手送给了我们的敌人——你现在为了不到百万平民让希光结社多了两位灾境,到时候他们攻击我们的都市,死去的人又何止百万?”
“他们为什么要杀平民?”而骑士反问,他虽然有些动摇,但神色仍然坚定:“我能从这位斯维特雷教授的源能中感到他的光明正大,他的理想和野心……他不是能容许自己手下魔化者屠城的那种人,他甚至嫉恶如仇,会先一步杀了那些恶人。”
“听啊,阿哈罗诺夫,你听见了他的布道吗?他想要让世人平等,所有人都可修行,都可以成为强者……虽然也有筛选条件,但是筛选的条件在于心性,只有那些意志坚定,为人善良,且富有原则的人才可以修行他的法门!”
越说越激动,在众多魔化者年轻人已经被吓的站不起身的酒馆中,伊洛维兹向前走了一步,他看向远方那光柱所在的方向,用难以压住的兴奋声线道:“是了,有教无类!众生平等!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一直想要向陛下劝诫的,就是这一步!”
转过头,骑士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白发的友人,他语气激动道:“他是对的!”
“他做的,就是我想要做,但是没办法办到的事情!”
“伊洛维兹。”
而阿哈罗诺夫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但我们是帝国,对方是魔化者。”
“如果对错可以这么简单的划分,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了战争——你也知道,口号仅仅是口号,而我们永远不能让对方口号成真。”
他沉声道:“这意味着帝国秩序的崩溃,你知道,一个新的混乱时代多么可怖。”
咬牙,第一骑士难以接受地摇头:“可他说的是对的,我们是错的——我们改不就行了吗?”
“相信我,只要我们改了,这个天下仍然是陛下的,他仍然会是皇帝,而且是所有魔化者,所有普通人唯一且尊崇的皇帝!”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的吗?”老将军顿了顿,然后才叹气道:“伊洛维兹,你有高贵的信念和理想,但是也该看看现实。”
“陛下改革粮业,能令天下百分之九十的人吃饱,而剩下百分之十的人,那些深山老林,隔绝于世的人,有粮食也给不到,给得到也事倍功半,这种人总会存在。”
“魔化者就是如此,源能炉心需要灵魂去增幅,这样可以让亿亿万万的人活下来,可以让诸多移动都市以低廉的价格启动,可以说一个人就养育了百万人也不为过……他们的死固然令人遗憾,可对我们而言却是必须的。”
语气残酷地叙说像是,老将军侧过头,看向身侧那些已经在他们的威压下昏死过去的魔化者,他不屑道:“你瞧,这些垃圾,偷盗了他人财富,自己大嘴巴被人知道,却想要灭口的混账……他们能被烧,成为帝国运转的燃料,就已经是为这个世界做贡献。”
“你要守护这样的魔化者吗?”
伊洛维兹摇了摇头:“当然不。”
“但是朋友,你搞错了什么,这些人是混混,流氓,恶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环境让他们这样,他们除却行窃,抢劫,为恶外,找不到其他方法生活——庄园不让他们工作,种田他们的税重,魔化者被压迫至此,无论干什么工作,好像都不如不工作。”
“是我们让他们成为了恶棍,应当反省的是我们,我们这些规则的缔造者!”
“谨记!”
阿哈罗诺夫的声音登时严厉了起来,哪怕是之前放跑两位魔化者强敌也没有见他如此激动:“陛下是不会错的。”
“而且,规则的缔造者只有陛下,你我不过是臣子,就要尽好臣子的本分!”
这句话的确将骑士说的哑口无声,灰发的男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颓然地叹气:“是的,陛下至大。”
“但我,但我总是想要让陛下更正确……我知道陛下已经够好了,谁能从微末中擢升,终结了混乱时代,又平定全国,令恶劣犯罪几近于从核心居住区断绝?”
“陛下能让所有人吃饱,这就是十二代皇帝,连带索尔帝国绝大部分时间都办不到的事情,我知晓这已经很好了,可总是忍不住希望陛下更加完 美……”
“陛下……”
听见自己朋友发自内心的渴望,哪怕是之前愤怒的将军也不想说更多重话,他只是却微微摇头,叹息着:“伊洛维兹,你不懂。陛下必须是正确,荣光,却唯一的帝国统领者。”
“仔细想想吧,骑士大人,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正确与否,而是‘种群的生存’与‘规则的延续’。”
他伸出手,轻微的波动闪过,银色的锐利气流就斩断了所有在场魔化者的喉咙。
阿哈罗诺夫慢步走出这个除却他们二人外已无活人的酒馆,语气沉重:“圣日将熄,这是不可避免的末日,任何一个势力都在思考,如何让自己的群族可以在可能不会再燃起的黑暗中生存下去。”
“无论是那些玩弄机器,准备将所有人变成无魂死物的逐光教团。”
“亦或是那些意图将所有人的灵魂链接,将代代传承记忆融为一体,制造出人造神祇的圣日教会。”
“就连那大搞个人崇拜的延霜军;以血脉相连的天龙贵族;以权力作为纽带的南方贵族,其实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方法。”
“甚至,就连我们最看不起,最畏惧的,那崇拜黄昏之龙的北地蛮族,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传承,信仰,坚持的道路——他们的目的就是让黄昏降临,万物归亡,所以他们的信念反而最为坚定。”
“而且。”如此说道,将军看向骑士,他的语气慎重:“它们都有一个可以延续下去的传承,一个共同的信念,一套可以代代相传的权利制度!”
“技术领导,教首选拔,实力至上,血脉为重,世家轮替,传承相续……每一个势力,每一个种群,都有着各自可以传承的制度。”
听到这里,骑士不禁怔然。
他似乎有些恍然,然后,有些艰涩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帝国……”
“是的。”
而阿哈罗诺夫终于忍耐不住,对自己的好友揭露了真相:“我们帝国,代表的就是皇权制度。”
“阿斯莫代十三世会死去,但是‘皇帝’,‘太阳皇’会永存——当源能修行至灾境的极限后,强者的生命就不仅仅局限于肉体和灵魂,而是可以超越这两者的限制,寄宿于他们的心光体,乃至于心光体代表的‘信念’‘传承’乃至于‘制度’之上!”
“只要帝国还存在,太阳皇就会存在!人力有穷,但是众人之力却几近于无穷!”
“圣日会熄灭,强者会因为对抗大灾而死去,可只要他们寄托的制度还存在,他们就会复生,再一次带领我们走出黑暗,度过黑暗的时代!”
“‘种群的生存’与‘规则的延续’,这就是这个世界不灭的真理,两者相辅相成,绝不能动摇!”
而就在将军对自己的好友,道出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真相的同时。
世界的另一头,有男人仰视高天,凝视着这个世界变幻的苍穹。
“想要让世间人人平等,那么全世界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现在要求平等的人只是因为实力低微,我能想象,当魔化者全部都转换了诅咒为祝福后,他们就会自认为高人一等,那些没有魔化祝福的普通人就会低人一等。”
“我可以杀死一些人,消灭一座城市,铲除一个教派,消灭一个帝国的皇帝,让一个纪元都存在于我的威慑之下。”
苏昼站立在无人的大殿之顶,他凝视着自己手臂凝聚而出的雷霆神木,不禁微微摇头:“但这些,归根结底,都是虚空。这个世界看似有着不同的秩序,但本质上,不过是为了求存,所以什么都能做罢了,生物的本能而已。”
“无论我立下了多么崇高的理想和誓言,只要我离开,我不再停留于这个世界,正确就会不复存在,不正确的文明终究会归入虚无。”
失去了推动力的球,会因为世界和生命本能的阻力而逐渐停下。
所以,他只能传授。
就像是屠龙勇者或许都会变成巨龙,但只要屠龙术遍布整个世界,或许就能遏制恶龙的存在。
就在之前,苏昼将如何推动世界的方法,教导给所有人。
用力量的改变,终究是有限度的,只有智慧的教导可以改变本能。
即便是消灭了所有错误的人,新生的人心中本身就存在有一部分错误,如若没有后天的教育,原生的生命注定走上一条难以复归的歧路。
他们将互相残杀,互相剥削,互为敌寇,乃至于最终的互相战争,互相灭绝。
多元宇宙中的文明无穷无尽,能发展自称正确,乃至于相对正确的又有多少?
能超越本能的局限,从灾厄和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所以,我要做的,不仅仅是击败某个人。”
男人的声音,对着自己宣告:“我要推翻整个帝国,事情要一步一步来,腐朽的旧制度必然要被消灭,带领魔化者反抗不过是第一步,这世间还有更多被压迫的人。”
“我要做的,是消灭所有压迫和不公。”
他如此下定决心。
已经传道过的男人,对着天空伸出手。
他呼唤‘烛昼’。
此地的天灾已经被平定,北地冰原四周,乃至于延霜领境内还有更多的天灾余波,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办。
于是,天空之上倒垂的神木便缓缓落下,它正过了身子,然后树干化作四臂,树根化作四腿,庞大如山的神木拔起树根,然后出发,朝着所有需要它的地方走去。
“什,什么?!”
所有刚刚接受过传道,正在消化苏昼所阐述一切的人们看见这一幕后,哪怕是最为见怪不怪的北地蛮族也都瞳孔地震,双眸不断颤抖:“发,发生了什么?!”
“啥,啥玩意?!”
先驱空间的资深探索者芙妮雅此刻也惊愕无比。
她张开口,抬起头,仰视着那颗浑身肌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头木质巨龙的移动神木,然后愕然道:“这也是神木吗?!”
“但是我记得神木明明不是这样的吧?!”
然后,她甚至看见,烛昼神木的背后甚至长出了一对翅膀,翅膀上悬挂有大量火箭引擎,在剧烈的源能喷射中,庞然雷霆神木朝着远方飞行而去。
“为什么神木还长翅膀会飞啊!?”
对于芙妮雅这种大惊小怪的困惑,苏昼向来都只是摇头。
神木这玩意,长出什么东西都很合理,很喜欢大道树说过的一句话:“这太合理了。”
而烛昼的话,岂不是更加合理?
“如若成为烛昼。”所以,苏昼在带领神木前往各地镇压天灾时,便如此鼓励着所有人:“那你们也可以做到。”
——只要努力,所有人都可以。
——只要愿意,所有人都能变得更好。
一切都只看人心的坚定,人心得好恶。
坚持道义,坚持良善,奋斗不息,从不懈怠……只要如此坚持,就可以获得传承与力量,希光结社永远对这样的生命张开大门。
这便是苏昼,打算留给这个世界的,可以传承下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