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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一身的衣裳,要么烧焦了,要么撕裂了,还一头一脸的灰,这样子看上去狼狈的着实有几分可怜的。
他稍稍打量她一遍,最后视线就定格在她用左手托着的那只右手的手腕上,挑了挑眉:“手怎么样了?”
语气不算好。
武昙一愣,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
她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可以暂时忽略痛感,此时被萧昀提起,顿时就觉得断骨处痛得钻心。
也是她倒霉,当时洞口那块石板被砸落下来的时候,眼见要掉头上,她出于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
她眼圈一红,眼泪瞬间就灌了上来。
不过想想对面是无比嫌弃她的萧昀——
下一刻,她就连忙吸吸鼻子,忍住了。
并且,立刻又转移了注意力,哭丧着脸抱怨:“好端端的,在雁塔下面修什么密室?”
话是这么说,心里倒也有数,要不是因为当时找到了密室藏身,那七层的雁塔瞬间坍塌,他们被活埋当场送命的可能性极大。
萧昀的唇角勾了勾,好整以暇的反问:“你说呢?”
武昙又从那密道尽头收回目光,与他四目交接,脑中思绪略略一转,也就茅塞顿开了,鄙弃的冷哼道:“装神弄鬼。”
萧昀莞尔。
武昙的思维敏捷,原就是他两世都承认的事实。
她好钻营,也有颠倒乾坤,混淆视听的本事,上辈子霍芸婳处处想压制她,又有他刻意的纵容和帮扶,可霍芸婳在她面前也是作妖十次,有九次半都铩羽而归,占不到什么便宜,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横竖这会儿也是闲来无事了,萧昀索性也就说给她听了:“改朝换代,朝廷罔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当年太祖建国称帝之后的数十年,不仅被逼退到东南海域的前朝余孽不甘于就此没落,不断的策划反攻,还有周边的列国和部落眼热,都是想尽了办法想要上前来分一杯羹的。当时边疆战事不断,未免内忧外患同时发生……前朝子民大多信佛重道,为了从根本上稳固新朝的根基地位,总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的。”
“所以,太祖就弄了个假和尚,前往胤京传经讲道,宣扬佛法的同时大力鼓吹新朝的好处?”武昙接口道,忍不住左右又打量起这间密室和密道来,“据说当年那位高僧还在的时候,他讲经之时经常会有神迹显现,并且雁塔建成以后,里面供奉的佛祖也最是神通,前往求佛的百姓,往往都能心想事成。为了替这位‘高僧’积累声望,想必朝廷是下了血本的。有这么一条密道在,不仅可以往来输送物资,背后真正能替人了愿的真神仙还能方便的与‘高僧’在此间密会,筹谋,互通有无……”
百姓需要的,往往只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谁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能诚心的尊其为主。
大胤建国之初,因为四邻不稳,旧朝还在伺机复起,对它萧氏一族而言,尽快的笼络安定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人们多尊佛道,没什么比佛祖的旨意更能代表萧氏是天命之主的了。
所以,当权者塑造了这么一位得到高僧,利用他来变些戏法,满足臣民百姓们一些小小的愿望,制造出天命所佑的假象来,天长日久的,大家自然就潜移默化的相信,萧氏得这天下就是天命所归。
诚然,这样的事,说出去是有些荒唐,叫人啼笑皆非的,可武昙并不是愚昧无知的山野乡民,她自然很清楚,统治者为了稳定民心,巩固政权,是需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和手段的。
萧氏祖先所用的方法,不过就是忽悠人而已,这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了,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
“百余年前,前朝余孽终于完全被肃清,周边列国也相对的被压服震慑住了,大师圆寂之后,也就没必要继续耗时耗力的继续经营这座雁塔了。”萧昀也没否认,毕竟用“天命”做借口来谋天下的,历史上多了去了,又不只是他萧氏一家,他看向武昙,神情戏谑:“所以,你现在应该相信,朕并没有危言耸听了吧?这里……我们恐怕是真的出不去了。要不是因为朕自小就被立为太子,有关这雁塔的秘密,我也未必会知晓。”
雁塔无法拆除,是为了顾及百姓们的情绪,念完经不要和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萧氏先祖前面毕竟是用了那么不光彩的手段来忽悠天下臣民,一旦被发现,便很容易引起反噬。
所以,朝廷就出面将雁塔接管了过来。
皇族的知情人前来封锁了密道,这一边的密室直接就用石块填充堵死了,而雁塔那边之所以暂时留了密室在,大约一则是因为那雁塔处于繁华的西市辖区之内,雁塔内外每天又都有无数百姓进出,要搬运砂石去填充就会露馅,保险起见,索性就直接封死了事。
百余年前的旧事了,又是事关皇族隐秘,不能外泄的,确实没必要将这秘密代代相传,大约真的就只有承袭皇位的这一支才会被隐秘的提及了吧。
武昙当然知道萧昀没必要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吓唬她,这终究还是不死心:“那这上面究竟是哪里?既然当年是用来做这样隐秘的事情的,想必不是寻常地方,是隶属于你们皇家的吧?”
萧昀听了这话,却是笑了,笑过之后,眼中神色就又变成了戏谑,缓缓的道:“百余年前这上面的确是一座行宫,直接归属宫里的,这间密室被填了之后,上面大约是坐了一座假山还是建了个花园吧,而这座园子,三十年前,前信王正得宠时,就被他求了去,修建成信王府了。”
武昙:……
这回看来是真没什么指望了。
当年的信王曾经一度风头无两,在这京城之内甚是风光,但是后来他逼宫夺位不成,整个信王一脉就都被杀绝了,不仅是家人亲眷,就是奴仆也无一幸免。
武昙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听老夫人与友人闲聊时提起过一两次,说当年皇家直接派御林军堵住了信王府,甚至都没有捉拿下狱,直接就将信王府内整个平了,杀的一个人也不剩。
尸体是后来拉出去扔到乱葬岗焚烧的,信王府则是直接摘了牌匾,封府了事。
这么算下来,这座王府已经荒废近二十年了。
当初因为前面两任皇帝都忌讳,不想再提起这段旧事,再加上这座王府里死了太多的人,人人都觉得晦气,所以信王之后,这座府邸就直接废弃了,也没有再赐给旁人。
一座荒废了近二十年的鬼宅,如今她跟萧昀被困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地下?
确实,会被翻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萧昀看她脸上神情木木的,不免有些心软——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总归是心态好些,想想她不过一个没经什么风浪的小丫头片子罢了,被困死在这,没有嚎啕大哭的闹给他看真的已经是很难得了。
于是,就又说道:“等着吧,万一他们从废墟里翻出了那边的洞口,没准还能从密道里摸过来呢,赌赌运气吧。”
武昙转头看过去。
果然是如萧昀所言,这边的地势较高,下面的水位涨到一半左右的高度就没再动了。
只是这冬日里,这样的石室之内没什么取暖的,周围又都是水,就如同置身冰窖,冷飕飕的。
武昙缩了缩肩膀,没吭声。
她鞋子里也灌了水,袜子黏在皮肤上,又冰得很,特别的难受,可是当着萧昀的面,又不好做什么,就把脚也往后缩了缩。
萧昀是真的既来之则安之,闭目养神了片刻,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就听见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嘎嘣一声脆响,像是有耗子在啃食什么东西的动静。
他出生起就是金尊玉贵的皇朝太子,何时这般狼狈过,登时汗毛倒竖的又猛地睁开眼。
定睛一看,就气个半死——
就见武昙她整个人把自己尽量的缩成团,团在石碓里,一边眼睛贼溜溜的四下乱转,一边从荷包里往外一颗一颗的掏出榛子来磕,还嗑得挺欢的,一颗一颗咬得嘎嘣儿脆。
这就是她怕死的样子?
萧昀冷眼盯着她,恨不能将她整个人该看穿,戳几个窟窿起来。
武昙本来也是觉得挺委屈的,她晚饭就没吃,本来是准备到庙会上吃的,结果接二连三的出事,这会儿饿的前心帖后背,好在是荷包里塞着的这些榛子没过水。
正磕着呢,冷不丁就觉得气氛不对,循着本能的一抬头,就对上萧昀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目光。
她吓了一哆嗦,手里捏着的榛子落在石块上,蹦了几蹦,落进了水里。
萧昀还盯着她不放,她便立刻觉悟了吃独食不对,于是赶忙讨好的又从荷包里摸出一颗来,抖抖索索的试着递过去投喂:“呃……陛下您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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