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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个死字。”
此言一出,又有一半人犹豫了。
有人喝问;“那你说怎么办?”
那人偷偷瞄了武青林一眼,然后猛着胆子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军爷,咱们都是斗升小民,也不敢诚心和军爷们作对,只求条生路,这样吧,咱们各让一步,粮草您先运走一半,剩下一半扣在这里……若是主帅肯收留我们进城谋生,粮草你们再来运走,如若不然……那……那我们就分了这些粮食,被做乱民砍了也认了,横竖就这一条贱命,不过就是个死字!”
这样一嚷嚷,马上又是群情激奋的附和。
武青林和他对视。
那人仿佛是鼓足了勇气,脖子一梗,对上他的视线——
明明是怕的眼神都在乱晃了,又故意的硬撑着。
半晌,武青林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点头:“那好吧!”
这就是——
妥协了?
流民之中先是一片寂静,死不敢相信,但随后就又欢呼起来!
武青林侧目吩咐木松:“粮草耽误不得,照他们要求的,你先去打点,押一半的粮草先回吧。”
说话间,武青钰也打发了长泰过来催:“世子,那边粥都熬好了,不……开饭么?”
说着,就探头探脑的去看前面的那些流民。
武青林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开饭吧。然后你再带人去多搭几个棚子出来,这雨晚上不定还停不停了,木松去一趟回来怎么都天亮了,好歹夜里让大家都避避雨。”
“是!”长泰答应着,一面让人引了这些流民去派饭,一面去安排武青林带来的骑兵去砍树搭建临时避雨的棚子。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却丝毫不耽误白粥香气的弥漫。
冷雨中冻了半天,正是需要一口热汤饭的时候,流民们领了粥,就各自找了大树底下呲溜去了。
木松在那慢悠悠的清点运粮车,同时等着时间过去。
本来挺和谐的,突然就隐约的从某个方向传来啜泣声,似乎是一个妇人在跟领头的老者争执,武青林这边起先没在意,可是没多一会儿,突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雷鸣的人警惕的本来要上前阻拦的,待看清楚是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时就又暂且退下了。
那妇人跑过来,猝不及防的就扑倒在了武青林的脚边,抓住他战袍的下摆哀求:“军爷,贵人,求您行行好,您军中有大夫吗?或者……或者您施舍一点,让小妇人能去请个大夫救救我那可怜的丫头!”
说着,就要往地上磕头。
可是还没等磕下去,后面那老者和一个汉子就追了过来。
那汉子一把将她拉住,一面压着嗓子呵斥:“你疯了?快走!别冲撞了贵人!”
“我们雁儿!当家的,不能……不能看着她死啊!”那妇人挣扎了一下,随后就一下子软到在男人的臂弯里。
武青林问那老者:“怎么回事?”
那老者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连忙恭敬的回道:“这是三河村的柳顺子,逃荒的路上他家的小子已经走丢了,剩下个丫头又染了病,这会儿……怕是不成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妇人就更是悲从中来,突然又嚎啕起来。
武青林思忖片刻,正要唤人去找个大夫,跟在雷鸣身后沉默寡言的那个瘦高个就擦了擦手站出来道:“我就是大夫,领我过去看看吧!”
那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好像是惊喜过度,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就是喜极而泣的连忙爬起来:“好好好!”
说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武青林一眼。
见武青林点头,她方才赶紧擦了把脸,转身引路。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那汉子也是红了眼眶,转身又给武青林这边磕头,然后爬起来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要过去看看吗?”武青钰问武青林。
却是那老者阻了一下:“别!那丫头的病怕是不好了,也就柳顺子家的不舍得才这么折腾,高热流脓的……唉,贵人们可沾染不得。”
武青林不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但是战场上历练过的人,也不至于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失去理智,能帮的帮到一把就是了,他也并不想亲力亲为的再过去。
那老者又道了谢,就也跟过去看情况了。
而周遭喝过热粥填饱肚子的流民也都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稍远的地方偶尔还有树木被砍断,倒塌的声音。
武青林和武青钰都没急着走,只等在这棚子里,过了没一会儿,那妇人又去而复返,站在棚子外面很有点拘谨和不好意思:“军爷,我想借锅灶烧点热水,能行个方便么?”
大家也没当回事。
武青钰颔首:“进来吧,热水那锅里有。”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妇人连声的道谢,埋头快走进来就蹲在了锅灶旁边鼓捣。
那锅里刚煮完粥又焐了热水,有个火头兵拿了个盆给她。
妇人盛了水,又连声道谢,可能是因为太紧张,转身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锅底的木柴。
有几根烧了一半的松木被踢飞,那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盆,转身去捡。
大约是因为太慌乱了,手拿着烧的通红的柴火一转身,其中有一根的末端刚好蹭在了武青林垂于身侧的手背上。
烧得通红的木条沾到皮肤,立时就将皮肉烫破了。
武青林倒是没觉得怎样,只是略皱了下眉头,那妇人已经吓得白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她仓惶的又丢了手里柴火,慌乱的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就去给武青林捂伤口。
一点皮外伤,武青林本来并不在意的,可是见她满脸惊惶的样子,就又迟疑了一下。
正在犹豫要不要拒绝她递过来的帕子——
下一刻,眼前却是人影一晃!
之前跟着雷鸣的瘦高个突兀的抢上前来,隔开他那只受了伤的手的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扣住了那妇人的手腕。
事出突然,众人俱是一愣。
因为他出现的太突然,武青钰一开始没看清,还以为闯进来了刺客,差点就要拔剑……
那夫人脸上的表情更是整个僵住了,一时之间只瞪大了眼站在那里,忘了反应。
雷鸣跟燕北还是有默契的,紧跟着也一步抢上来,挡在了武青林面前问道:“什么事?”
燕北的面色清冷,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盯着那妇人捏在手里的帕子片刻,才声音冷凝的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是瘟疫!”
声音明明很低沉,却如是一道响雷,轰然一声在众人之间炸开了。
整个棚子里的人都是脸色惨变,全是倒抽气的声音。
燕北手下一用力。
那妇人惊叫一声,吃痛之余手里的帕子就坠了下去,燕北顺势一脚踢到了旁边盛着开水的水盆里。
看着他的动作,武青钰已经后怕的出了一头的冷汗,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先是抓了武青林的伤手看,又飞快的着手去脱他身上之前被这妇人抓过的盔甲战袍,一面咬牙怒骂:“这么阴损的法子都想的出来,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武青林也是面色铁青。
手上的伤他倒是不觉得痛,任由武青钰扒了他的铠甲和外袍,这一刻,心里的怒气却如同滚开了的水,沸腾不止。
是谁做的?谁会这么不遗余力又想方设法的置他于死地?
不用想,他现在也知道!
可是,哪怕是心里早有准备,却也好像依然低估了那人的卑劣程度!
雷鸣已经将那妇人丢开一边,由一个下属踩在了地上暂时限制。
燕北转身去打了热水净手,洗完之后也将外袍脱了,直接丢进了锅灶下面的火堆里,一边走过来,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倒了些撒在了武青林的伤口上,一边言简意赅的嘱咐:“这病是要经过创口和食物才容易传播的,武世子应该没事。那棚子里的小姑娘染了病,没得救了,其他的流民虽然暂时都没事,可但凡和他们接触过的人都要小心。二公子吩咐下去,这两日但凡身上带伤口的士兵暂时都不要让他们回营,留在这里,回头我煎一副药让他们喝了,有备无患。其他人都赶紧走,谨慎起见,回营之前,让他们把身上的铠甲和外衫都脱下来烧掉。军营里伤病的士兵多,不要把这恶症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