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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再等到他发觉,谢宏的应对手段是在民间吹风,打算强开海禁的时候,王守仁彻底无法淡定了。
开海禁是好事,不过在那种形势下吹风,只会导致全面的对抗,江南人会殊死一搏,其他人或者推波助澜,或者冷眼旁观,冲突很可能会在天下范围展开,于是,就有了王守仁上疏开海之举,他要让矛盾提前爆发出来,免得殃及天下。
当然,谢宏在王守仁心中,也不全是负面的观感,虽然看不懂对方的思路,不过,对于对方的品性,王守仁还是很认可的。
谢宏赚钱的本事天下无双,这是士林中都公认的,即便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可谢宏本身却没有什么财产,珍宝斋等等机构,初始的投入都是他掏的腰包,但是名义上却都在天子名下,谢宏这个创始人,享受的不过是一个免费的宿舍而已。
虽然这几个机构都听他调派,可王守仁看得分明,那些钱都实实在在的花在了正地方,练兵打内战当然不是好事,可若是矛头对外,却不失为一件事好事。种种宣传娱乐手段固然无关衣食,可仓禀足而知礼仪,这些事也不是坏事,只不过顺序错了而已。
最重要的则是常春藤书院,王守仁刚刚评论的时候,独独漏过了书院,正是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利民之举。
常春藤书院的教育是免费的,而且是不论出身来路,只有年龄要求的全面推行,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即便历数三皇五帝之世,也没人这么干过。
尽管那书院本身的师资力量薄弱,理论基础也差,王守仁倒不是抱残守缺,一定要抓着儒家理论不放。只是他很清楚,单纯依靠格物之论,是不能全面让人得到教育的。
不过,他一样很了解,谢宏没有推行格物论之外的知识,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不能,儒家独霸朝堂千年,为今之世,又怎会有其他理论存身之地?
听过了曾鉴的阐述,又见到了谢宏的那个研究院,王守仁倒是确信了对方的理想,百家争鸣,人人如龙,虽然只是萌芽,可谢宏的确是在身体力行的。
原本他也想过谢宏是不是在作伪,古往今来的奸佞中,有很多会演戏的。可当他看到珍宝斋被人抵制,经营陷入低迷之时,常春藤书院却依然在运作,王守仁释然了,作伪是不可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常春藤书院的开支颇为巨大,若是抛掉这个包袱,那么谢宏的压力立刻就会得到缓解,可他宁愿被拖垮也要坚持,这当然不是伪装了。
不贪图富贵享受,而又关注国家大事,还会把事情做到实处,王守仁觉得,除了性格古怪点之外,谢宏还算是个有志之人。
正是有了这份认可,他才会动身来辽东,若不然他大可甩手不干了,自请致仕,归隐山水之间。这也是很多士人遇到挫折之后的选择,灰心于仕途自然无所谓,还想当官日后也可以复起,再进退自如不过了。
当然,性格古怪也是大问题,王守仁虽然在建设金州的事情上提供了帮助,还是不愿意跟对方多接触,他还想多观望一段时间。
以他想来,在辽东这种地方,谢宏应该不会招惹出来太大的麻烦,有很多时间可以观察,并且慢慢引导,比如那地图中就留下了一些暗示,只不过以谢宏的行为看来,似乎他还没注意到,或者还是没把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王守仁本还是打算慢慢等的,可看了今天这封信,他却没法等了,京城那边又出招了。
杨一清是什么人?那是刘大夏的门生!弘治年间举荐他做左副都御史,巡抚陕西的就是刘大夏,而后前者节制三边的陕甘总督同样是后者力荐的,属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死党。
何况,杨家的祖籍虽在云南,可杨一清却是地地道道的镇江人,是江南士人中的一员,虽然算不得中坚人物,可杨家在江南家业不小,和江南士人彼此间又怎能没有瓜葛?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同样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样的人突然上表,又引起了这样的反应,目的还不是很明显的吗?
眼见又是一场冲突迫在眉睫,而谢宏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暗示,王守仁觉得无法坐视事态的发展了,于是才有了这次约见。
他事先想过,面对自己的严词诘问,谢宏会是怎样的反应。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勃然大怒,然后立刻翻脸,在京城的时候,谢宏一贯就是这么干的;其次就是强辩,这是谢宏实力弱小的时候经常做的。
眼前这种王守仁也想过,不过却觉得可能性很低,谢宏可是个强硬到不知变通的人物,这性子又怎么可能一下转过来呢?
可眼前所见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谢宏确实是有诚意的,否则他不会不狡辩,而且还态度诚恳的求教。
这样的话,就可以接着往下谈,事情也有可为了,王守仁暗自点点头,觉得今天的谈话多少会有些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