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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庆轩继续说:“我在会上就说过,而且私下也跟国庆书记和刘星市长交换过意见,但是没用,没人听你的!”
他显得情绪很激动。
一直以来,彭长宜对樊文良选拔上来的这个宣传部长很尊重,温庆轩这个人也的确让人尊重,为官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投机钻营过,更没有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取过什么利益,人本分老实,是亢州上上下下公认的学者型的干部,才华出众,也是省里有名的基层理论工作者。
他继续说道:“我今天说的这话,真的不是事后诸葛,我的的确确在私下里做过工作,但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你的话,不但没有人肯听,而且还被认为是危言耸听!我早上去找国庆递交辞职报告的时候,你们猜刘星市长说我什么?”
车里的人都不说话,在认真听他。
“他居然说,说我在会上的言论是妖言惑众,是动摇军心,还说之所以那些乡民这么强横,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们跟政府作对,一言以蔽之,我就是罪魁祸首!就是坏拐子,就是扇阴风点鬼火的人!”
说到这里,温庆轩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看着这个昔日的老实人生这么大的气,彭长宜感到了欣慰,最起码在亢州班子中,还有敢于说真话的人。
吕华这时说道:“这个我可以证明,庆轩部长说的的确是实情,他几次在班子会上提出过自己不同的建议,也私下跟我交流过。”
“唉——”温庆轩叹了一口气,说到:“这是今天长宜市长回来了,如果他不回来,我这一肚子话准备烂在肚里,不管怎么样,你并没有阻止流血事件发生,说出大天来你从前说的话也是放屁!我也可能是书生气太足,我记得关于这个问题,以前小舒在这里挂职的时候,我们一同去牛官屯搞调研,就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
舒晴在挂职期间,跟温庆轩有过接触,她很佩服他的理论天赋和对各项政策在基层的解读,听温庆轩这样说,就问道:“温局长,我冒昧地问一下,这项工作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的时间内,始终就没跟老百姓谈妥这事吗?”
“谈什么?怎么谈?我不是向着老百姓说话,怎么谈他也是不平等条约!甚至是欺辱条约,欺骗条约!跟老百姓玩文字游戏,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大凡有这类事件的发生,都是不透明、不清白,更是无法自圆其说的表现。”
“不清白?”舒晴有什么不明白。
温庆轩更加激动,他说道:“就是不清白!这边跟老百姓签的协议明明是租地,一亩多少钱,租期有的是三十年,有的是二十年,说是建农贸市场,建生态养殖场,建各种各样的厂房,还能安排村民就业,等等甜话,给老百姓画了一个大大的馅饼,老百姓同意了、签字了。那边呢,又和四面八方来的房地产开发商签订开发征地协议。结果怎么样?纸永远都包不住火的,那些房地产大鳄们,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跟你签了合同,把征地款交给你后,他们就开始规划,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设计图纸,图纸刚出来,就立刻开始大卖楼花,按说这都是不允许的,拿到业主预交的买房款后,才开始搞建设,挖槽,挖很深的槽,立水泥柱,很密很多的水泥柱。老百姓再一看,傻眼了,这哪是盖工厂呀,就是再没见识的人,他也能看出你建的不是厂房,而是高楼,是要搞商品住宅楼!别说租期是二十年、三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建起了高楼也没法恢复地貌啊!这么点钱就把全家的口粮田卖了出去,他们能答应吗?所以就开始告状,四处告,各家各户没有不参与的,锦安、省城、首都,来回来去地告。但是你怎么告,也阻止不了开发商建设的步伐,眼睁睁口粮田都被戳上了水泥柱,那些还没有建设施工的土地的主人们,开始了一场耕地保卫战,他们撕毁了之前签订的合同,提出提高补偿款的要求,要求土地按正式招拍挂走程序,按照征地的标准要钱,他们一方面跟政府谈价钱,一方面借着开春的时机,开始在地里种树,什么树贵种什么树,能栽多密就栽多密,为的是多得补偿款,当然,他们告状的脚步始终都没停歇过。后半年到先现在,市里就光去首都接这些告状人的钱就是一大笔开支。”
舒晴问道:“既然老百姓提出按征地程序进行补偿,给他们补齐应有的价钱不就没事了吗?”
吕华说:“拿什么补,开发商给的征地款是有数的,是按照标准赔偿的的,这笔钱早就盖不上盖儿了,拿什么给老百姓?”
温庆轩说:“所以,矛盾就来了,开发商自称手续全部合乎法律程序,土地是他的,他就要进场施工,误了工期就告你政府;老百姓告政府以租代征不合法,顶着不让施工方进场作业,大小冲突不断。这一年来,市里几乎没干别的工作,我们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这项工作上了。”
舒晴皱着眉头,又问道:“从理论层面讲,您认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庆轩说:“我认为问题就出在执政方。”说道这里,温庆轩看了一下彭长宜,说道:“彭市长,我在和小舒教授探讨理论层面的事,完全站在学术角度看问题,不涉及其它方面,也不带我个人的主观偏见,我们是纯粹的探讨,您不介意吧?”
彭长宜有一半时间在听温庆轩发牢骚,有一半时间在考虑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波,这一半的时间,他想的最多的是怎么应对亢州地面上各路的开发商们。听温庆轩这样问自己,就说道:“我不掺和,你们尽情讨论。”
舒晴这时回头说道:“您认为执政方的问题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