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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此后隔三差五就催着老太太到庙里走动走动。
一个冬天里,吕平柏都没有能起床。茹云请秋白想法子,特地托人从南面带了一条鸭绒垫被来,吕老太太命人垫在绒布床单下面。每日早早起来,先给他冲一个黄铜汤婆子,饭后倒掉重换沸水,晚上临睡前再换一次。
屋里用上好炭火生了火盆,半夜里,这怀着身孕的唐娇燕还起身到屋子里头加一遍炭火。饶是这样,平柏仍感觉寒冷,每一块骨头里都灌满了那种阴森森的沉重。
他不断地咳嗽,吐出带血的痰丝。有时候痰多血少,有时候痰少血多。家里人习惯了他的红红黄黄的痰迹,倒也不像先前那样见风是雨、大惊小怪的了。
一日,吕平柏又一次从夜半梦中汗浸浸地惊醒时,只觉头晕气短,身子仿佛要在床上飘浮起来。他用劲一挣,一大口血又吐了出来。吕平柏一动不动地躺着,心中无比悲凉。
咳血多了,人的身子里有多少血架得住这般流失?他明白这是死神对他发出的预警,他的大限已到,在世上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这厢,茹云在祠堂,正在帮秋白缝补着衣物,近日巷战多,秋白回家的时间更是少了。茹云做活正认真的时候,就瞧见清如在门口张望着。
茹云才要开口,清如两行泪就下来了:“茹姨,你去看看我父亲罢,他的情况怕是不好呢。”
茹云一听,心下“咯噔”一声,恐怕是这吕平柏的病情又加重了。她不得不又跟奶妈嘱托了一番,要她照顾好缘君,这就跟着清如又去了一趟吕家。
这个时候,吕平柏早就要人找出家中所有的房契地契、票据存单、来往帐簿,叫底下听差一样样地念,他闭了眼睛在心里核算。
用心过度带来一阵阵的呛咳,咬着咳着便吐几口鲜血。血吐出来之后,似乎人舒服了一些,有一段短暂的平静。然后周而复始,又是呛咳,吐血……
茹云看不过去,上前叫听差合了帐簿,叹气道:“你这是何苦?吕家如今店就是这几片店,田,就是这几块田,一二三四都在你心里清清楚楚,又何苦这样横牵竖挂的?”
听到是茹云的声音,吕平柏睁开眼睛,面色哀重地说:“我是丢不下这一大家子。清如还小,老太太年事已高,二弟一家又…….总而言之,婚丧嫁娶,哪一样不是大事?可怜清如一个女孩家……”
清如听到这里,早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茹云不让他说下去:“走一步算一步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替他们想得好好的,将来世道一变,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吕平柏呛咳一阵,说:“等我哪天一闭眼睛,自然是顾不上了。没闭眼睛之前呢,总想这里那里多找出几个钱来给他们留着。”
茹云拗不过他,由吕平柏在咳着吐着的间隙里把家中大大小小的动产和不动产一一盘算清楚,交待清楚。
这在茹云看来就有点等死的意味了,吕家不再避讳吕平柏的病情,找了裁缝回来替平柏做里里外外的寿衣,又到棺材铺子里订了一口上好的乌柏木的棺材,吩咐掌柜的每隔十天油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