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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怀阳终于将纷乱的思绪理出了一点头绪来,他拼尽全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沉声问道:“你,我是说,你们如今家在何处?”
这下轮到柳明溪答不上来了。
一方面她真不知该怎么答。她的夫家没了,娘家没落了,那闵州乡下的柳家老宅,她只听说过,还没有去过……简言之,连她都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家可言。
在她想来,若是能找到一诺,他们便可以找处清静地安家,或许是闵州乡下,或许是更偏远的所在。只是杜鸣生(慕容笙)不可能轻易放人,除非慕容征开口。
而慕容征,据说他在月城,可是他究竟身在月城的哪一处?初来乍到的柳明溪还一点谱都没有,如今看来,她要找回一诺根本就遥遥无期。
另一方面,她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是敌是友,她怎么也不敢将自己的事到处乱说的。
她的面色似有些为难,半晌没有答他的话,明怀阳看在眼中,心里的纠结更盛。
良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一颗心如同悬着巨石,不断往下坠。脑海中盘桓已久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你们因何来此?”
柳明溪只是挑了挑眉,不解地反问道:“还不知这与阁,咳,与伯父有何关系?”
明怀阳一怔,她说的也不错,他凭什么过问人家的事?百般滋味涌上心间,坦白说,他活了近五十年,从未像此刻这般无措过。
他兀自苦笑道:“与我自然是有关的,或许我可以送我回家,顺道去看看我多年不见的,故人。”
柳明溪扯起唇角来,不咸不淡道:“恐怕又要让您失望了,我与父母已失散多年。”
明怀阳惊声问道:“这是何故?!”
不过……明怀阳转念一想,照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是那两人已有可能遭遇不测?思及此,他面上虽不显,心情却立时莫名晴朗起来。
“咳!”明怀阳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妨和伯父说说,有伯父在,定会为你出头。”
柳明溪微微一怔,委屈?她不禁幽幽叹出一口气。
她所受的委屈可实在是不少,可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又能如何替她出头?只怕出头是假,套话才是真吧。
明怀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你们这趟来月城所谓何事?万事有伯父在。”
柳明溪这回是真愣住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的道理她懂。而这人便是所谓的地头蛇了吧?她盯着明怀阳仔细打量一番,心中琢磨着请他帮忙找慕容征的可能性。
只可惜,这人……究竟是何来历?以她有限的脑筋,根本就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赵政霖在就好了。
明怀阳定定地望着眼前有着绝世容颜,却文静乖巧得让人出乎意外的小妮子,他心中也愈发柔软起来,其实,有个这样的女儿也挺好的。
再说,既然是女儿家,她何必参与到那些争权夺利中去?大事本该交给男人去办。
他黢黑坚毅的面庞上难得露出一抹和悦之色,“不瞒你说,伯父在西域诸城尚有几分薄面,若是你需要伯父做点什么,伯父定会全力以赴。”
思忖良久,柳明溪启口道:“多谢伯父的好意,望伯父容我和他商议后再定。”她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自明。
她看似柔柔弱弱,小心翼翼,说起话来偏不卑不亢,滴水不漏,却又让明怀阳碰了个软钉子。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说不定还会感到骄傲,轮到他自己头上,那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明怀阳面上淡淡,依旧不动声色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伯父改日得了空再送你回去。”
柳明溪看了看外头依旧高挂的艳阳,她的面上不无嘲讽,却不再赘语。
*****
“明溪,明溪……”
柳明溪醒来时,已然一室漆黑。
窗外月如银霜,而赵政霖正坐在床沿望着她,背对月光,一时看不清他的面上的神情。
她又惊又喜,蹭地坐起身来,问道:“你怎么找来了?”
赵政霖无意在这种地方和她一一细说,“我带你回家去。”
柳明溪身形微顿,她幽幽问道:“回哪儿?”
这话从字面上可以理解成好几层意思。
首先,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他的家应该是诚王府,但那里显然不是她的家。再者,他们在月城的事还没有办完,又怎么能仓促离开?
赵政霖怎么都没有想到,柳明溪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按了按有些发疼的脑门,语气略重:“跟我走!”说罢,他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揽她的腰肢。
柳明溪又岂会憷他,她只侧了侧身,便轻松地挣开了他伸来的大掌,追问道:“你先说,去哪儿?”
赵政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才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竟然先用来对付他了。只可惜,就凭她,想要摆脱他,那是绝无可能!
他身形略动,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她重新搂入怀中,他用宽厚的大掌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牢牢地钳制住,正欲带着她闪身离去。然而他的动作虽快,却有人比他更快。
院子里,明怀阳负着手,迎风挺立,月白色袍角翻飞,飒飒作响。
赵政霖手臂一把将怀中人的贴得更紧,隐隐绰绰的月色映在那张漠然的脸上,白璧无瑕。
明怀阳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否,“照我说,哪儿都不许去!”
赵政霖的面色不变,只微微颔首,冷声道:“明家主,幸会!”
几乎是在同时,半空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令人毛骨悚然,阵阵阴风扑面,令人通体生寒,隐隐夹杂其中的,还有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腥腐气息,令人作呕,那人说:“怀阳兄,好久不见,呵哈哈------”
柳明溪的身子顿时僵住,她的脑子里似有什么在炸响,轰地一声过后,已然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