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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的士兵在坚守宁远堡时死了一千多,这就又是两万两白银从人间消失了。根据魏忠贤的经验,这一套手法就叫“混水摸鱼”,如果不算相关人等的封口费地话,魏忠贤估计袁崇焕仅仅靠这番折腾就挣了十几万两银子。

    “你不用多说了,辽东巡抚的心思我都明白。”魏忠贤已经看过了袁崇焕地奏章。里面对黄石的辽阳之行也是大为称赞,并深为黄石不能带回努尔哈赤的首级而感到遗憾。此外还极力宣扬后金尽皆胆寒股栗,接受招降已是后金上下的主流看法。

    魏忠贤心理很清楚,现在袁崇焕是绝对不会去进行招降的。首先黄石已经把大明的斗志鼓舞起来了,朝野一片主战地声音;其次,如果现在后金真的投降的话,那全部的功劳也都会落到黄石一个人头上去。不会有什么人称赞前去说服后金的大臣的,因为大家都认为黄石地威名足以服远;最后,只有黄石这个光辉榜样一天还在辽东,那其他的人就再也不可能靠军功赢得巨大的声望了。

    现在作为一个文臣,唯一可能在辽东发迹的机会似乎就是搭黄石的顺风车了,但一天不给毛文龙增饷。毛文龙一天就不会让山东布政司和辽东都司府地文官染指东江镇的军功,所以大家就是想借黄石地顺风车,也根本借不到。

    下面的人又是重重地叩首道:“九千岁明见万里。”

    无论是内阁、还是六部、抑或是山东布政司和辽东都司府,他们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考虑,但有一条却是全体文官的共识。那就是黄石必须离开辽东,而且越快越好。

    这些天来。高踞在宝座上的天启总是很开心,他看到的是一片光明的大好形势,看到的是黄石很给他挣面子,让一向对他有些微词的文臣集团都不得不赞叹自己的高瞻远瞩。但魏忠贤却感到了涌动在这风光之下的暗流,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充沛强大,就是他魏忠贤也感到难以匹敌应对。

    “替咱家带个话回去给辽东巡抚。”

    “遵命,小人一定牢记在心。”

    魏忠贤微笑了一下,指甲在礼单上轻轻划过:“告诉辽东巡抚,他这次在宁远和觉华都做得很不错,咱家很是欣赏,所以这份仪金咱家就笑纳了。”

    “九千岁赏脸,辽东巡抚深感荣光。”

    魏忠贤微微点了点头,把脸上的那一点笑容收敛了起来,语气一下子也变得严肃:“只是请立生祠一事,咱家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回去跟辽东巡抚说,就说是咱家说的:好好干,把辽事办成了,办好了,别说是一个生祠了,辽东巡抚就是想立两个、三个,咱家也不会不准的。”

    “谢九千岁……”那个来人说着就要山呼拜谢。

    “且慢,”魏忠贤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大礼,口气进一步从严肃转为严厉:“这次咱家会让辽东巡抚遂心,把他升官发财的绊脚石搬开。可这不是因为他对咱家恭敬,而是因为咱家信得过辽东巡抚的韬略,但如果辽东巡抚让咱家失望了,辜负了咱家的信任,那他这辈子就连一个县丞也不要想了!

    魏忠贤紧跟着又是一声厉喝:“你听明白了么?”

    “是,九千岁,小人听明白了。”

    ……

    第二天,魏忠贤很快就忙完了政务,早早地就把它们拿去向天启汇报,然后就勤勤恳恳地帮着皇帝干起了木匠活儿的下手。魏忠贤把其他的小太监轰到了一边,挽起袖子亲自上阵,鞍前马后地跑着帮天启递个榔头,或是搬块木板什么的。

    有了魏忠贤这个贴心人帮忙,天启做起木匠活儿来更是事半功倍。很快就把今天他要打造的那件喷泉头造好了。魏忠贤连忙又挽起裤腿,和几个太监一起把喷泉头安到了假山上。等他跳下假山跑回来的时候,天启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皇帝满头的大汗,连外衣都被浸透了。

    这些天来皇帝心里本来就高兴,他懒懒地指了个板凳:“厂臣忙了一天,也累了吧,坐!”

    “谢万岁爷。”别看已经是九月初了,这一番折腾下来,魏忠贤的额头上也是大汗淋漓。他重重坐到了那个板凳上,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给厂臣一杯茶。温的。”

    “谢万岁爷。”在天启面前,魏忠贤也不太过客气,他接过茶杯就仰天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这个率直地动作看得天启哈哈大笑,在一边叫道:“魏卿家慢点喝,免得呛着。”

    “万岁爷,”魏忠贤把茶碗沉重地放到了茶几上。同时将嘴上的水珠一抹:“这次黄帅没能带回奴酋的首级,结果内阁就说什么也不同意为黄帅议功,臣深为黄帅不平。”

    天启闻言一愣,只见那魏忠贤慷慨激昂地说道:“万岁爷,上次觉华之战,微臣和阁臣们袖手京中。俱有封赏,而黄帅议功不过一级。这次黄帅深入虎穴,建立奇功而归,却根本没有封赏,微臣恐怕会寒了边军将士地心啊。”

    皇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碗。把它在茶几面上转了转,也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说的何尝不是呢,不过这确实是祖制,再说内阁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微臣今日又为黄帅据理力争,内阁仍然拿这祖制说事,微臣说不过他们就回来了,刚才细细一思量,竟发现黄帅无论如何都已经不能封侯了。”

    “咦?”天启闻言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魏忠贤:“此话怎讲?”

    魏忠贤于是讲起了黄石和毛文龙的问题,平辽虽然是大功,但封一个侯也差不多就到头了,黄石既然在毛文龙之下,那毛文龙肯定是封侯,而黄石估计也就是一个伯罢了:“黄帅忠肝义胆,情愿居于毛帅之下,虽然令人钦佩不已,就是可惜了这封赏。到时候万岁爷如果硬要封赏毛文龙为公爵,微臣估计内阁又要拿祖制出来说话,拒不奉诏了。”

    “嗯,是啊。”天启若有所思地举起了杯子饮了口茶水,脸上也有一丝无奈的神色。

    以前魏忠贤还曾建议天启把福王的女儿赐婚给黄石,但魏忠贤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地机会和黄石挑明。第一次是黄石要出征觉华,郡主当然不能做望门寡;第二次袁崇焕上书说起赵二姑娘的问题,当时黄石既然一口应承下来,那皇帝也不好立刻提这话头;现在赵二姑娘地事情还没有了结,无论黄石还是赵家都没提悔婚、推亲的事情,皇帝自然也不能去抢婚、毁亲,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拖了下来。

    “郡主当然不能做小,如果两头大的话,王爷、郡主也未必愿意,而且……”

    “而且太有失王家体面了。”天启淡淡地接过了魏忠贤这句话。虽说根据大明祖制,宗室的女孩子都不会嫁给显赫的文官,但也远没有到嫁不上好人家的地步,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估计又要被御史指着皇帝地鼻子骂。天启道:“幸好还没有透出风声去,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

    “万岁爷明见万里,微臣已经派人通知了福王府,王爷那里不会走漏风声的。”

    “嗯。”天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借口宗室赐爵的打算多半又要落空了。他思索了片刻,脸上也露出些不快来:“确实委屈黄帅了。”

    魏忠贤偷眼瞅了瞅天启的脸上的神色,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走到皇帝身后,悄声说道:“万岁爷,微臣倒是有个愚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魏卿家但说无妨。”

    “建虏倡乱以来,功大莫过于毛帅、黄帅二人。黄帅自不必言,毛帅也是劳苦功高,为天下人所称道。有朝一日平定辽事之后。若东江二帅不能封侯,则微臣恐寒了天下后世之心,于祖宗的社稷江山不利。故此微臣以为。此二人皆当厚赐,两全其美方为万全良策。”

    天启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只是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万岁爷恕罪,微臣斗胆进言:今日天下足以赐侯爵地军功所在,除了辽东以外,尚有西南一地。”

    天启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扭头看着魏忠贤问道:“厂臣的意思,是要吾把黄帅调去西南?”

    “万岁爷明鉴。微臣昨日细览辽东巡抚袁崇焕奏言,建虏人心惶惶,颇有厌战请降之意。而微臣还以为:毛帅、黄帅得一即可钳制建虏之尾,使其不能西顾。若是两者均在,实有牛刀杀鸡之憾。”

    天启又把头转了回去,思索起魏忠贤的话来。口中还喃喃地轻声念道:“牛刀杀鸡,牛刀杀鸡。”

    “万岁爷,今年三月,安贼(安邦彦)又率军数万渡江入寇威清、贵阳等地,随为王师所却。但安贼回到水西后,挟裹了大批青壮从贼。日前云南巡抚闵洪学奏言,安贼又啸聚贼众愈十万,隐隐有再犯威清之意。

    天启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土司,竟然能掀起诺大的波涛来。闵洪学还说什么了?”

    “回万岁爷,闵大人还说奢崇明僭号‘大梁王’。也啸聚贼寇十万,与安贼狼狈为奸。抗拒王师。”魏忠贤眼看天启地脸色越来越阴沉,就趁机把最近受到地警报又凑了一堆奏上去,反正哪份情报里面地人数多就挑哪份说。

    “二十万贼军?!”天启听得却是心惊肉跳,他吃惊地回头问道:“魏卿家,西南之事,什么时候闹到这种地步了?怎么不早和吾讲?”

    “回万岁爷,这都是刚刚奏报上来的军情,并没有确认过,微臣也不敢说一定属实。只是微臣越想越觉得该把黄帅调去西南,这也是为了防微杜渐。就算这军情条条属实,只要西南有黄帅在,那奢、安二贼怎么也翻不了天,如果是地方官夸大其词,那以黄帅地武勇,想必也是随手就把他们灭了。”

    这次天启沉默了很久,也犹豫着轻轻点了一下头。

    “微臣以为,于公来说:辽事平定只在旦夕之间,南直隶也说:早一天把黄帅调去西南,奢安之乱就能早一天平定,西南四省官民也可早一天得享太平。于私来说:这样毛帅、黄帅均可以凭着军功赐侯爵,万岁爷也不会觉得亏待了他们。”

    “魏卿家言之有理。”天启重重地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冲着魏忠贤笑道:“这也不是私嘛,不重赏黄帅这样的忠臣赤子,安能服天下后世之心?魏卿家忠勤国事,总是为朕分忧,很好,很好!”

    “万岁爷过奖了,微臣只是一得之愚。”

    “好吧,魏卿家你也不用过谦了,这件事情你和内阁说过了么?”

    “回万岁爷,微臣不知道这个主意好不好,不敢擅自去和内阁说。”

    天启摇了摇头,笑着大声对魏忠贤下命令道:“这个主意很好,朕很喜欢,魏卿家这就去和内阁说吧,如果他们也同意把黄帅调去西南,就让他们立刻拟票好了,然后交给司礼监批红。”

    “遵旨!”

    ……

    天启六年九月五日,夜,阉党的核心人员齐聚一堂,商量起黄石的前途问题。以往黄石不肯开口,大家都不好硬从毛文龙手下抢人、抢功劳,但这次是天启的金口玉言,内阁不过是奉旨办事,那毛文龙即使再横自然也不敢说皇帝的不是。

    顾秉谦先是眯着眼睛、捻着长须摇头晃脑了一番,然后猛地睁大双眼,精光四射:“如果要把黄石彻底调出辽东,那他的军籍断然不能留在东江。要不然他随时都可以调回来,搞不好他在别处地军功还要算毛文龙一份。”

    高居正中的魏忠贤瞥了他一眼:“顾阁老有什么办法么?”

    “平调!黄石已经是右都督了,先把他平调到南方去做个总兵官,黄石地家丁、部将也都跟随他一起平调,而且可以让东江镇左协的营伍兵随行,这样以后就算再调回来,也就都不是东江镇的兵了,有了功劳也不会让毛文龙独吞。”

    “阁老此言大善,”冯铨在顾秉谦身后击节叫好。只要不是东江镇的兵,那运筹的功劳自然文官都可以分一份,虽然黄石上次在觉华战前的表现不佳,但他地名声总的来说还算可以。冯铨道:“黄石据说也还知情知趣,远不像毛文龙那么蛮不讲理。东江精锐尽在左协,如果毛文龙以后还是那个臭脾气,我们就把黄石再调回来平辽,一点儿功劳也不分给他!”

    “嗯,然后再从南方加衔派去西南平乱,辽东巡抚能平定辽事最好不过,如果不行,我们大不了再把黄石调回来,真是万无一失啊。”丁绍轼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处理最好不过,总算是把文臣集团的怨恨都释放出去了。

    “那平调到什么地方为好呢?”

    三位阁臣一通折腾,把兵部的名册翻了一遍,最后总算由冯铨从厚厚的兵部卷宗中找到了一个空缺:“镇守福建总兵官。”

    镇守福建总兵官一人,旧为副总兵,嘉靖四十二年改设,驻福宁州。分守参将一人(曰南路参将),守备三人,把总七人,坐营官一人。

    面向着屋子里面的几个人,冯铨介绍说:“万历年国朝大败日本于朝鲜后,日本国厉行海禁,因此倭寇气焰大消,此总兵已经空缺多年了。对黄石来说也正好是平调,简直就是为了他而设计地一样。”

    魏忠贤思量了一下,对这个安排也感觉挺满意的:“嗯,拟票吧,就改调黄石为平海备倭镇守福建总兵官,其归福建布政司节制,御马监监督太监吴穆为镇守官。”

    看着开始忙碌拟票的内阁,魏忠贤对自己这次的操作感到很满意,几乎所有的人都要承自己地情,无论是内阁、六部,还是辽东、山东的官员,魏忠贤做这次做了一件让大家都感到满意地事情,天启皇帝也再一次为魏忠贤的“忠勤”而感动。

    “然后是给黄石的加衔。”魏忠贤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对天启说过的那些话还是要做到的,不然皇帝那边就解释不过去了:“钦差平南便宜行事、挂平蛮先锋将军印、提督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总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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