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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为何这封疆大吏居停之处,却有着一等森森然、凛凛然之气象。
一路行来,黄玉起随意与他林延潮闲聊,也没谈论什么政事,只是点点哪里是书楼,哪里是戏台,这块匾,那块石有什么来历。
那棵树是哪位巡抚栽种,那间是哪位名臣所建。
待送林延潮出衙门时,林延潮也不免流露出羡慕。
一旁黄玉起以言挑之:“林府台,年轻轻轻,官至知府,又有圣眷在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官至封疆大吏也是指日可待,以后黄某要请府台照看了。”
冷风吹过,林延潮这时突没有敷衍回答的意思,而是正色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以往为同知时,会想知府如何如何。但当了知府时,待来了省城转一圈,方才自惭形愧。”
“官当的再大,此都不足道哉。唯有为国为民,方是事功,为民谋福祉,鞠躬尽瘁,官大官小都要为之!”
说完林延潮向黄玉起一揖回到了车上。
坐在车上,陈济川向林延潮问道:“老爷如何,事都办成了吗?”
林延潮待车子远离巡抚衙门后,方才道了一句:“法乎其上,得乎其中。”
黄玉起回到巡抚书房里,但见章合正与臧惟一禀事。
臧惟一见了黄玉起问道:“如何林三元可是走了?路上有说了什么?”
黄玉起一五一十地答了。
臧惟一捏须道:“林三元可是讽本院不肯尽心为民吗?”
黄玉起道:“东翁,林三元是元辅的得意门生,是需着意拉拢的。”
随即臧惟一点点头道:“说笑罢了,若不是他一番实言,本院还被下面的人蒙在鼓里。当初申吴县让本院至河南任官,言遇事可以问林宗海。当时我还以为是他让本院照顾他这门生一二。今日想来,是本院小看了后生晚辈,还是多亏听了黄先生的话,请他一叙,方才理清这次粮价暴涨的头绪。”
黄玉起道:“东翁,小人哪里有什么功劳。小人对林三元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来自张江陵的眼光。”
“哦?”臧惟一来了兴趣,“本院听说过张江陵说对此子青眼有加,说此子是可以持腰玉的,但二人却私交不睦,这是怎么回事?”
黄玉起笑了笑道:“小人当年在张江陵幕中听过一些。也不知什么时候说起,但是确实听张江陵说过林知府,当时他还是翰林,说法与民间传闻也有出入。”
“哦,那倒是有意思,说来听听。”
黄玉起笑着道:“当时林宗海不知为何得罪了张江陵,张江陵对几个儿子道,此子心思深沉,行事玩弄手段,吾甚厌之。”
“当时我心想,以张江陵之能,还对付不了一个翰林,就算他是林三元又如何?只听张江陵道,‘然唯此子,吾百年之后,可使为宰相。”
一直不说话的章合开口道:“不以喜好而偏废人才,张江陵是宰相,当然要有此心胸,不足以为奇。”
黄玉起看了章合一眼,笑着道:“张江陵后一句大家是听懂了,但前一句呢?”
章合想了半天,不由默然。
臧惟一笑着道:“黄先生不要卖关子了,赶快说来。”
黄玉起捏须道:“东翁,你想对付湖广粮商的办法那么多,为何林延潮非要用重税贾鲁河粮船这一条办法呢?”
“因为贾鲁河新河不过七十里,而旧河有二百多里。一般粮船都是取道新河至开封,但若将来新河开征重税,那么湖广粮商为了避税,是不是可以宁可走徐州小浮桥,从归德绕远道将粮船运至开封呢?”
闻言章合不由拍桌而起道:“此子……此子实在是太……”
“章合!”
臧惟一斥了一句。
章合连忙躬身行礼道:“中丞大人恕罪。”
臧惟一笑着道:“若非黄先生提醒,本院差一点……”
章合亦道:“是啊,心底不甘。张江陵说的没错,此子果真心思深沉,行事擅长玩弄手段。”
臧惟一道:“那是人家的本事,黄先生你怎么看?”
黄玉起道:“我还是那句话,林三元是元辅的得意门生,是需着意拉拢的,将来回京申阁老面上也好看。这李子华就太蠢,得罪了林延潮,再得罪了申阁老,现在不仅保不住河道总督,还要被追责,甚至抄家!”
臧惟一徐徐然点头,然后道:“本院明白,其实就算不看在申阁老的面子上,我也需给他留个人情。”
顿了顿臧惟一看向黄玉起,章合,然后道:“本院不能如李子华那么笨,将来的宰相岂能得罪的。”
说完三人都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