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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学派瓜分了宋国的政务,地方各有学派,中央所做之决定,他戴琮又不是各个学派的亲爹,各个学派怎么可能大肆宣扬说这是询政院大尹所指定的利民之策?
各个学派必要宣扬自己在为民谋利,从而赢得五年后的真正推选,又有几人会宣扬他戴琮的功绩?
身边的亲信家臣见状,小心地劝道:“公若不签,只怕墨家要怒。皇父钺翎的下场,您不是没有看到,诸侯至今不曾出兵,各怀心思,不敢招惹墨家,您又能怎么办呢?”
“若不签,只有逃亡一途。况且,就算逃亡,又能逃到哪里去?泗上义师遍布宋地要道,就算跑怕也不易。”
“而且……按这方略所言,只怕……只怕没有您,也一样可以施政,终究君上还在……您只是询政院大尹。”
这话难听,但却不是讽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宋公在与不在,墨家都有办法。
若不在,则选贤人为诸侯。
若在,询政院大尹这一次本来也不是推选出来的,如果现在不能推选,墨家可以借宋公的名义在推出来一个。
他戴琮既然是以小家族搏大家族,反正损害的不是自己的利,那么更小的家族的人也自然有人愿意站出来借助时代的波涛而上。
戴琮无奈苦笑。
另一亲信门客道:“变法变革,越变越乱。若以宋论,这变法还不如分封建制。”
“分封建制之下,大夫们纵然有作乱之心,尚且还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恒产者,方有恒心。”
“大夫有家,诸侯有国,侵国即为侵家。”
“如今,诸子学派施政,他们无家无产,岂有恒心?况于,对他们而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其皮为天下。”
“他们在宋国只需要谄媚民众,而不需要顾及宋国的将来。因为宋国不是他们的,天下才是他们的国,他们不需要考虑宋的祭祀社稷与国之危亡。”
“墨家这么做,那不是逼着诸子学派学会谄媚民众吗?”
“分封建制之时,谄媚君侯;如今民为神主,谄媚民众。到头来都是为了权势,倒也没什么分别。”
“譬如君上好珠玉,则必有臣子大夫献上珠玉以结好;君上好美姬,则必有臣子大夫献上美妓以结好。如今百家学派结党营利,以利诱民,便和谄媚君侯并无区别。只不过民众所愿,土地、财物、少税、无役,非与君同。”
“只恐自此后,各为谄媚而使得国政难以施展。”
戴琮哼笑一声,苦叹道:“我也会谄媚民众,我也想谄媚民众,可墨家不给我机会啊。”
“我本想谄媚民众,让民得利,以众民之民意,推我为真正的大尹,护国之柱。墨家不是不知道,可为什么就不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呢?”
“你们知道吗?”
一言问出,人群中有人回道:“无非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
不少人都点头,觉得墨家实在是太功利了,一点情面都不讲。
然而这一句狡兔死走狗烹,却在门客亲信中引出了一声大笑。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一根诱使狡兔出穴的萝卜,却自以为自己是走狗;一只引诱高鸟的燕雀,缺一以为自己竟是良弓?”
“为人者,需要明白自己到底如何。”
“为忠臣者,需要让主公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才可以脚踏实地作出决定,有利于主。”
“主公以为,你我这些人可算得是走狗良弓?”
这话听起来颇为嘲讽,戴琮脸色一怒,任谁听属下说自己实力不足连走狗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个引诱兔子的萝卜时,都不可能不愤怒。
然而那亲信门客目光灼灼地看着戴琮,戴琮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无可奈何地说道:“只怕我等真的算不上走狗良弓。”
“论人,墨家稳定宋国,可借我之名,也可以不用,即便我死,仍旧不影响宋之政。高鸟良弓者,辅勾践以灭吴之文种也,非我等可比。”
“若无文种,越甲不能吞吴;若无我等,墨家一样可以干涉宋政。”
“你说的对,是该认清自己,方能明白自己今后能做什么,才能明白如何能够取利。若无文种之才,却非要求文种之位,反倒容易身死族灭。”
那亲信施然行礼道:“公子之言若出真心,则公子无忧,反倒能够逐渐增多利益,不再是如今的萝卜和燕雀,或有一日真诚为走狗良弓,也未可知。”
“公子之言,若只是为了展示亲贤大度,则公子忧矣。没有做走狗良弓的实力,却要做走狗烹前的反咬;做良弓折断之前的反弹,那是有杀身之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