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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法,靠贵族自己毁掉。
而民众对君主的最后一点幻想,也是要靠君主自己毁掉。
否则,民众总会认为,墨家的一些激进宣传未必是对的,非得自己挨了君主抽到脸上的巴掌之后,才能明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好君主。
正如后世的俄国,沙皇是人民的“小爸爸”,当做“儿子”的捧着小爸爸的画像去请愿变革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小爸爸的关爱,而是热乎乎的子弹,然后才把那些心存幻想的人打醒。
现在费国的国君,被墨家捧杀之策捧的太高,已经不是爸爸那么简单,简直成了一国主权的虚幻实体了,似乎国君存在的意义就该是为民求利。
若做不到,那就肯定不合格。这是话语权。
捧杀的恶心之处,在于国君贵族不能站出来,直接告诉民众:“我们就是要吃你们血肉的,我们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你们求利”。
所以,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当孟胜等人走进费国国君的宫室之中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
四十多条变革的条件中,仅仅第一条就是完全在逼着国君和贵族反对。
第一条说,要区分税、赋、役,并且理清楚税赋役的区别,要求贵族一致纳税、按照自己占有的封地数量缴纳军赋、可以不服劳役但是需要缴纳劳役费用。
这还只是第一条,而且只是治标,没有触动土地所有权这个根本问题。
后面的几十条,则比第一条更加严苛。
这就像是在和贵族们说:请死以利民。
这个死,是作为一个阶层的死,不是肉体的死。然而他们显然并不肯主动去死。
可是对君主和贵族们仍旧怀有一丝幻想的民众,却仍旧认为他们必然愿意主动去死。
在孟胜等人进入宫室之后,数千的民众就在宫室之前等待着消息。
他们自己携带着简单的饭食,啃食着地瓜土豆,等待着让他们可以欢腾的消息从宫室中传出。
徐弱没有去宫室,而是站在磨坊的顶层,看着城内,对照着那张细细描绘出城内重要地点的地图,指指点点。
身后几名墨者正在等待消息,摩拳擦掌。
田让却去了宫室门口,组织了几十个雇工,赶着马车,马车上携带着一些食物、饮水,发放给等待消息的民众。
这些年田让以非墨者的身份,一直在做一些善行,在费国都城内名望极高,可能仅次于墨家这个组织。
民众们看到田让到来,或称呼为田襄子,或称之为君子,田让便在马车旁叫人分发食物,询问一些民众的想法。
以商人的身份,若不以秘密墨者的身份来看,田让其实对于这次变革也是充满期待的。
商人身份低微,名义上就不是贵族,而且需要缴纳极多的赋税。除非是能够做到“素封”的大商人,那其实是另一种方式成为了国君贵族的合伙人。
但除了那些大商人之外,小商人、手工业者所承受的赋税并不比农人更少,他们需要缴纳军赋,而且必要的时候也会被强制从军。
若是有政治嗅觉的大商人,这时候可能已经做好了与民众一起暴动的准备,以积累贤名,做“可执政之贤人”。
田让却没有趁此机会为自己搏名,而是告诉民众道:“这些食物,都是公子峦发给大家的。”
“昔年太康失位,其五子作歌而唱,曰: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公子峦虽地位卑微,只是庶出,但对于此等上古之训却记得清楚。他让我转告大家,他认同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次变革,他是支持的。”
这几年田让一直在暗中帮着公子峦积累名声,公子峦自己并不注意,也没有什么野心。
但是,因为墨家的暗中支持,公子峦的吃相可以比其余贵族好看的多。
作坊在手,又有墨家帮着在他的封地庄园内进行变革,公子峦其实根本不懂,但是自己庶出低微,发达全靠田让这个朋友,很多事也都认为是田让以朋友之义在帮自己,因而放手。
众人听田让这么说,便想到前年大荒的时候,墨家提供了一些粮食支援,而都城内的诸多贵族,也只有田让借公子峦之名分发了一些给民众。
田让分发完了食物之后道:“我看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有消息的,大家也不必在这里等着,不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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