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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笑得前仰后合,杨凌看着也心中欢喜,正添油加醋继续胡说八道,陡听车外有人高呼:“车马停下,车马停下,国公爷,威国公,且请停下!”

    三千仪仗闻声回头,侍卫们警戒地护住杨凌的车轿,只见一行快马绝尘,自侧路上飞奔而来,那一行人约有二十多个,奔到仪仗侧方停下,匆匆下马略一张望,便朝着杨字大旗地车轿下跑过来。

    杨凌已走出车子,立在车辕上向喊声处张望,盼儿也调皮地爬出来,抓着他的大手站在他腿边踮着脚尖儿往外瞧。杨凌瞧见那队人马头前一人竟是苗逵,连忙摆手道:“快快,放他们过来,是苗公公”。

    刘大棒槌立即大吼一声:“闪开,是苗公公,请他们进来”。

    盼儿害怕地靠近杨凌,看着一脸大胡子的刘大棒槌,小声道:“爹爹,大胡子,李逵”。

    杨凌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只见苗逵一脸大汗抢到车前,杨凌刚要跳下车去相见,苗逵纳头便拜,惨声道:“国公爷!”

    杨凌一惊,急忙跳下车去,又怕女儿摔下车,便把她也抱下去放在地上,这才上前搀扶苗逵。口中一连声道:“这是从何说起,怎么行此大礼?苗公公快快……..”。

    杨盼儿也跚跚走来,奶声奶气地道:“你的斧头呢?”

    “呃?”苗逵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小人儿,这谁呀这是?

    杨凌干笑两声,说道:“这是……..这是我的女儿”,说着搀起苗逵,又把女儿抱过来。疑惑地看看灰头土脸的苗逵和二十多名侍卫,奇怪地道:“苗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何要事么?”

    “我的国公爷啊……..”。

    “不是公明哥哥吗?”

    杨凌急忙捂住女儿地嘴:“你别理她,出了什么事?”

    苗逵急的直跺脚。原地磨石了一圈儿,才哭丧着脸道:“国公爷,红娘子的人马声东击西,佯攻陕西。诱我大军云集西线,她却忽然回马攻我空虚,自安阳安然渡河北上,向河北、山西交界处的莽莽丛山奔去了”。

    杨凌面上一呆,心里却忽然一松:“我猜的不错,她果然无心再反,果然……..弃太原而北返,投向太行山脉去了。红娘子。那莽莽丛林、数不尽的青山,就是你这野性难驯的女子最终的归宿么?唉,去吧,留在那里,永远也不要出来了……..”。

    苗逵见他发怔,不由急道:“国公,你知道我老苗,为皇上办差那是尽心竭力。谁料想在大同打鞑子还立下几桩功劳。可是抹过身来剿匪,是连出昏招啊。中条山地事儿就不说了。咱家负责长江北岸,确实是大意了,哪晓得赵疯子那么狡猾,竟在山中留下一支伏兵接应。

    为了将功补过,此次剿灭余匪,咱家可真是旦夕小心,用兵谨慎啊,自接到国公令谕,说她可能进袭陕西……..”。

    “咳咳,不错,本国公从得到地情报分析,他们的确是意欲攻陕,从他们先攻陕西也证明了这一点,见事不可为即取道北上,不过是权变之计。临敌应变,本是战场主将之责,本国公又不是活神仙,哪里能事事预料?再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亦要提防他们北返么?”

    苗逵一听杨凌一推二五六,啥责任都没了,顿时哭地心都有了,他连声道:“是是是,国公爷是嘱咐过,都怪我老苗先记了一过,因而立功心切,担心红娘子全是骑兵,若要突围步卒不宜追赶,为求全歼,所以把主力全部调往西线……..。

    我……..事到如今,恐皇上闻知必不再容我,天下之间能救我的唯的国公,咱家一路打听国公行程路线,飞马赶来,只求国公能慨然救我呀”。

    “嗳,咱们是什么关系,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杨凌拍拍苗逵肩膀,然后一转身,把盼儿送回车上,拍拍她的小屁股,哄她道:“乖,进去陪娘亲玩,爹爹和‘李逵’叔叔说点事情”。

    “好!”杨盼儿听着有趣,“咭咭”笑着钻进车轿中去了。

    杨凌心虚地回头看看愁眉苦脸的苗逵,心里有点虚。如果不是自已在信中强调重点关注西线,不断暗示他这是得自赵疯子军中地秘密消息,而苗逵又过度相信自已这个百胜将军的判断和内厂的神通广大,怎么会让红娘子区区五千人马轻易过河,遁入太行山去?

    说起来,自已是为了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利用了苗逵,杨凌心下有点惭然:他信中前边讲了这么多能够全歼白衣余孽可能,以苗逵急于立下大功,挽回过失的急切心理,后边轻描淡写地那些什么注意北边防线、预留机动、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纵览全局、勿留破绽地套话,他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可是有这些话在,白纸黑字的证据在那儿,苗逵想攀自已下水,那就绝无可能。否则别看平时两人是同进同退的。现在苗逵接连失利,圣心必然大怒,红娘子只要一过河,苗逵保证毫不犹豫,立即进京摘清责任,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他杨凌地身上。

    在杨凌地庞大势力圈子里,谁是依附、谁是合作,谁是心腹、谁是同盟。谁能生死与共,谁是有利则合无利则去,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杨凌陪着苗逵到了路旁一棵树下,二人在探出泥土青草的一块椭圆形石块上坐下,杨凌仔细了解了红娘子一路人马声东击西,逃入太行的经过,然后托着下巴沉思良久,这才一本正经地道:“苗公公。白衣匪不同于普通的山贼,他们是造朝廷的反的,如今逃回河北,遁入群山之中,谁敢保证他们不会东山再起继续作乱?所以。这匪,还是要剿地”。

    苗逵一听嘴唇直哆嗦,他何尝不知道造反地乱匪一定要扫,必须斩尽杀绝。可他管着西厂和御马监呢。皇上缺钱的事他比谁都清楚。进太行山剿匪?说说容易,可是难道能插上翅膀飞进去呀?

    那连绵不断的原始森林、纵横交错的沟壑山峦,扔进去十万大军连个响儿都听不着,就算粮饷充足,不花上三年两年的功夫也休想剿清了,何况现在朝廷哪经得起那么折腾?

    要不是他在长江北岸消极备战,对集中船只看管,以长江为天堑阻止白衣军逃逸的军事安排没当回事。让潜伏下来准备接应的白衣匪轻易得手,他也不会急于扳回一局,明明兵力已经取得绝对优势,但是为了一举全歼,打个漂亮地大胜仗,把军队抽调地后方一空,如今可怎么办?

    杨凌见他凄凄惶惶的,便笑了笑道:“公公是一路追着我来地?”

    “啊?喔。不是。咱家领兵追回河北,听说国公正取道反京。偏那红娘子又遁入深山不出,一时也奈何她不得,这才飞马赶来,向国公讨个对策。不瞒国公,咱家心中着急呀,我的大队人马都被我扔在后边了,就怕追不上你”。

    杨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已经禀明圣上了?”

    苗逵听了摆出一副苦瓜脸,使劲儿摇了摇头。他哪敢呐,漫说禀报皇上,就说杨凌吧,明明是杨凌提出重点关注西线地,信物现在还在他手里呢,他都不敢撕破脸皮撇清责任,什么叫重点?重点不是叫你孤注一掷,而且红娘子也确实去了,那就推论没错。

    至于她临时改了主意,那是你调兵遣将给了她可乘之机,当时你在总督河南道兵马,关人家大江东边的威国公什么事?

    杨凌呵呵一笑,说道:“还没禀明皇上?嗯,那就好!苗公公,其实你也知道,白衣军到了今天这一步,已经不能算是白衣军了,红娘子领军,而且只有区区五千人马,返回已经不利于她们发展的北方,根本就是胸无大志,重做山贼去了,所以只要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纵敌逃逸之罪,她们安份地呆在山里边,不出来闹事,渐渐地事情也就淡下来了。

    你看,他们过江的约五千多人,加上事先潜伏在山中的约一千人,这里就有一些重要首领的家眷。红娘子的崔家老寨,其实早就变成了驻扎在深山里的一个自给自足的山寨,男女老幼非常多,这些人在他们起兵时并不见踪影,这么多家眷必然是留在太行山脉中藏身。红娘子去寻他们,带了一个大拖累,还能闹得起事来吗?”

    苗逵连连点头,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眼前咱家指挥不利,使红娘子轻易逃遁,皇上追究起来,咱家该如何是好?”

    杨凌诧异地道:“纵敌逃逸?此话从何说起?响马盗贼心不死,意欲潜入关中积蓄力量以图东山再起,公公料敌机先,集结重兵挫败他们的阴谋,迫使贼众被迫放弃大计,逃入山中困厄难出,这怎么是指挥不利呢?”

    “啊?”苗逵张口结舌,脸皮子跟抽筋似地抽抽了半天,才吭哧憋肚地道:“这……..这……..啊!是……..这样吗??”

    杨凌抬头望着婆挲的树影和叶间斑斓的阳光,悠悠地道:“在一个遥远的朝代。曾有几位士子大肆抨击朝廷弊政,地方大员因这些人名气甚大,不知该如何处理,便上奏天子。皇帝震怒,他下了一道口谕,只有八个字:‘情有可原,罪无可恕’,苗公公。如果你是那位接旨的地方大员,你会怎么做?”

    苗逵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忽地提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佚事,但仍谨慎答道:“从这语气,上意分明是要严惩,如果咱们是地方镇守,自然要将这些不识相地士子砍头,顶多大方一点。容他家眷收敛,不悬尸示众罢了”。

    杨凌笑笑,伸手折断一朵淡黄色的野雏菊,凑到鼻端嗅着,说道:“那传口谕地人心有不忍。传达上谕时就动了点手脚,结果救了那几个士子性命”。

    苗逵惊诧地道:“传达上谕,故意稍作修饰缓和,以曲上意。其实乃是内臣常事,但这道上谕仅有区区八个字,如何能动得了手脚?”

    杨凌漫声道:“简单,那传谕地人说:‘罪无可恕,情有可原’,一字未改,只是把前后两句断语颠了个个儿,苗公公。若是你听了这样的上谕,你是杀人,还是放人?”

    苗逵啊啊半晌,似有所悟。

    杨凌又一笑道:“还有一位将军,因连吃败仗,败绩难以遮掩,又恐皇帝责怒,因此他上奏战报时。不得不具实上奏。但是提到败绩时,他不说屡战屡败。而说屡败屡战,皇帝见此奏章,感其英勇,便没有降罪,苗公公明白了么?”

    “那……..红娘子余部?”

    “打呀,白衣余孽毫无还手之力,被迫逃入深山,曾经不可一世、纵横天下地白衣匪,沦落为衣食地着的山贼。不过……..朝廷财赋紧张,不可再动重兵,以我之见,只调遣太行山麓各关隘要驿的驻军就在严防,权当练兵演武了,又不多费粮饷”。

    苗逵反手“啪”地一掌击在自已脑门上,脸上刚刚绽出笑意,忽又紧张道:“不会有人弹劾么?”

    杨凌一摊手道:“未必有人不识相吧,再说,我是主帅,你是监军,当初战略意图如何,如今是否达到目地,除了你我,还有谁说的清?”

    苗逵这一听简直就是孙猴子脱了金箍籀,喜得就差抓耳挠腮了,他没口子地道谢、点头,鞠躬,感恩戴德的又和杨凌畅谈良久,这才想及自已抛下大军轻骑追来,离的队伍也太久了,这才执手相望、泪眼凝噎,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杨凌笑吟吟地看着他高兴而去,心道:“李逵……..呃,苗逵兄弟,你就放心吧,我虽用了你一回,可我决不会干出宋江下毒的腌臜事来,有什么事,我尽量替你兜着就是了”。

    苗逵打马而行,心情轻快,比之来时大不相同:“还得是威国公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哎呀,国公那封信……..”。

    苗逵想到这里,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来撕的粉碎,丢到马蹄下的清清溪水中:“若依国公之计,这信可不能留,否则我就是非胜实败了,这重责还得我担着”。

    望着碎纸屑顺水飘去,苗公公长长出了口气,感慨地自语道:“还得是读书人呐,回了大营我就把刘主事的《西厢记》借来,光认字不行,还得多读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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