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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曰,食不语,寝不言。武人没那些规矩,当下众人一边吃着,一边谈论些见闻、闲事,甚是快活。
啬夫又专门唤人取出了自家浸在深井里的瓜果,切开堆作一盘,浇了蜂蜜,请邓范等人享用。
其中有一种西域传入的胡瓜,青皮绿瓤,甚是多汁,较之交州所产的瓜果未必多么甘甜,却胜在口味新鲜有趣,深秋时大口咀嚼,颇觉爽脆。
正吃的兴高采烈,忽听外头锣声急响。
邓范脸色微变,与身边数人交换了个眼色,随即按刀起身:“怎,怎么回事?”
正好置丞从上面奔下来,大声嚷道:“有贼兵!贼兵来袭!关门!备战!”
听得置丞这般喊,好些驿丁全都跳起,各自奔去拿取弓刀。
邓范忙上二楼眺望,只见山道对策的林木动摇,隐约有人影穿行。
“这,这贼兵是什么来路?”
啬夫应道:“去岁我军大破曹军,斩俘无数,但也有许多曹兵退出了战场。往北逃亡的那些,都顺利与新野曹军大队汇合。而往西北面逃走的,正撞上汉中王廓取关中,这一来,他们前出无门,后退无路,那些不愿意投降的,都避入深山……前后快一年了,犹自作乱。”
又一人登上二楼,和声问道:“这些贼兵,数量很多么?”
“彼辈大都凶悍狡诈,常给我们添麻烦。但负责此段道路的郡尉多次带兵征缴,每次皆有斩获;他们有时下山掳掠,但却打不动我们的驿置。我估计,剩下在山里坚持的,数量已不多了。”
“原来如此。”后来之人颔首:“那足下应付他们,可有什么难处么?”
说话之人年约三十许,蓄着短髭,肤色很黑,眼神很亮。身上穿着灰色的普通戎服,没什么佩饰,但神情和举止中,带着一股沉稳自然的风范,显然是长居上位之人。
啬夫眯着眼看看他,随即想起适才此人便坐在邓范身边饮食,而邓范对他极其恭敬。那邓范已经是校尉了,能使他恭敬的,会是何等样人?
啬夫心里跳了几下。但他是久经风霜的老练武人,并不谄媚,想了想便道:“哪有什么难处?嘿嘿,眼看此时秋尽,寒冬时山中无物果腹,我们再将他们打回去一次,他们非得冻死、饿死在山里不可。”
灰袍武士笑了起来:“好,那我们就照常休息。足下自顾迎敌,不必顾及我们。”
啬夫连连颔首。
灰袍武士踏着木梯,从楼上下来,回到一行人饮食之处。
一同饮食的人少了几个,当是去收拢辎车和马匹,以防万一。剩下的十数名矫健汉子互相搭着手,正往身上披挂甲胄。
原本坐在内圈的一名妇人迎上前来,扬眉问道:“续之,怎么了?”
灰袍武士笑道:“只是曹军小股溃兵出山滋扰,当无大碍。夫人只管放心。”
灰袍武士自然便是雷远。而妇人便是他的妻子赵襄。当年她嫁给雷远时,年方二八,正是少女模样,而今颇显珠圆玉润了。
听得雷远说完,赵襄尚未答话,她身边的半桩娃儿嚷道:“竟有曹兵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还从没见过曹兵哪!”
赵襄嗔怒道:“曹兵都凶神恶煞,如鬼怪也似!你晚上做噩梦时便见到了!这时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她在那娃儿的后脑勺重重打了一下,发出“啪”地一声脆响。